第五章 讀書與背書
觸手間，那粗糙的質感，卻彷彿與自身融為一體的布條，竟原封不動的綁在自己的臉上！可是，他明明記得，那個蒼痕派的‘仙人’，那個幾乎要殺了他的瘋子，的的確確將自己的繃帶解開了，為什麼又……
林凌猛地坐起，四肢卻如刀砍般痙攣起來，幾欲讓他再次昏迷。
“你傷勢未愈，還是不要多動的為好。”書生漂亮的臉上帶着一絲責怪。
“這是哪？我怎麼會在這？”林凌不敢看他，如醜小鴨面對天鵝，不敢出一絲大氣。
沉默，書生並沒有回答他，只是那樣望着他，眼神中卻帶着淡淡的哀傷，最後搖了搖頭，“你還記得自己在昏迷前發生了什麼事嗎？。”
林凌的雙眼一紅，腦海里立刻浮現出周中的模樣，那個殘忍的想要將自己殺死的‘仙人’！
“牛坑村這四十六口人的性命實在是罪孽。”
“你說什麼……”
林凌剛剛升起的一股憤怒之火立刻被這短短的一句話完全驚住了，自己的內心彷彿被一口漩渦緩緩吞噬了一般。
書生微微一愣，隨即嘆氣：“看來你是在殺戮之前就已經昏迷了，沒有親眼見到那人間地獄也算萬幸。”
林凌卻哪裏感受得到什麼萬幸，自己只是暈了過去，再次醒來卻被告知，村裡四十六口人都被‘殺戮了‘？！
隔壁賣豬肉老王，對門老劉，地主孫財主……牛坑村太小了，全村每一個人林凌都認識，仔細數下來，包括自己也就才四十七個人，也就是說……全村，除了自己……
都死了！
“奶奶！”林凌的腦中一片空白，急火攻心之下，再次暈倒了過去。
書生搖了搖頭，心中升起悔意，本不該說這些讓人傷心的話的。
這一覺林凌睡的昏天黑地，即使身在夢境之中整個世界也彷彿在天旋地轉。這樣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一絲刺眼的亮光這才讓他從一片混沌中緩緩睜開了眼睛。
周圍還是那簡單的佈置，桌上的小香爐依舊飄着裊裊青煙。只是林凌的身邊赫然多了一名老者。
老者坐在林凌的床邊，慈眉善目，墨綠的長衫下的身體彷彿一顆星辰一般散發著淡淡的光芒。
“醒了？”老者的聲音清亮如竹音，帶着溫暖之意，“這一覺可是睡了一天一夜，餓了吧。”
話畢便有一人遞給了林凌一個熱乎乎的饅頭，林凌這才注意到站在老者身邊的書生。書生還是和那天一樣，腰間別著一個小玉，手上翻看着一本書，皺着眉頭卻依然溫潤如玉。
“孩子，你叫什麼？”老人輕聲問道。
“林凌。雙木林，壯志凌雲的凌。”
“看來還是個讀過書的孩子。”老人沒有長鬍子，卻下意識的捋了捋，像是想起了什麼，立刻停了下來。
“孩子，原本我是想讓你在這休息幾日，不想你竟然昏睡去了一日。這是我早年間搭的宅子，再多住三日，我便送你出去。”老人頓了頓，“不過，聽玉衡描述，你似乎知道這屠村的兇手是誰？”
“玉衡？”林凌疑惑地看了一眼書生。
“忘了介紹，這書獃子模樣的孩子叫秦玉衡，是我的學生，今年十八歲，你叫他哥哥便是了。對了，你也是玉衡在經過牛坑村時偶然發現，送到這裏來的，這才保住了性命。”老人話語溫和。
“謝謝玉衡哥哥。”林凌心中感激，不禁對面前這個大哥哥又親近了幾分。
秦玉衡笑了笑，算是認了這個弟弟：“林凌，當我經過牛坑村的時候，事情已經發生了，昨日看你的反應，難道知道是誰幹的？”
“是蒼痕派的人！”林凌眼中透着恨意。
“蒼痕派？”秦玉衡和老人皆是一窒。
“林凌你可知道，這蒼痕派乃是名門正派，底蘊深厚，門下弟子近萬人，更是與藍劍閣，萬象門共稱天下三大正派。他們怎麼會幹這種事情？”秦玉衡微微蹙眉。
“管他什麼三大正派！那天他就是想要殺我，之後我就暈了過去，但那時候，也就只有他們有能力殺那麼多人！不是嗎？”林凌心中念起了從小相依為命的奶奶，淚水不禁流了下來，“玉衡哥哥，你說那天有四十六個人的屍體，你說，有沒有他們三個人的，有沒有？”
秦玉衡沉默的片刻，終於還是嘆了口氣道：“蒼痕派‘七色’道袍極為容易辨認，這四十六人沒有一人穿着蒼痕派道袍……但你有沒有想過，會不會是另有……”
“玉衡！”老人臉色一肅，立刻截了他的話語，而後緩緩道，“孩子，那你知道那三個人叫什麼嗎？”
林凌揉了揉眼睛，停了片刻，嘴巴一扁，眼淚終於止不住地流了下來：“我不知道！……，不過，不過他們的樣子我記得一清二楚！小時候我看書一遍就能夠背下來，他們的樣子，我記下了，這一輩子也不會忘掉！”
簡單的房間裏有熏香和沉默，林凌還只是個孩子，現在的他，也只能用哭泣，來宣洩自己的情感。
林凌哭了一陣，慢慢抽泣起來，漸漸沒有了聲音。
老人拂去了林凌流在布條上的眼淚，“孩子，哭，是弱者的武器。用來博取強者的憐憫和同情，我和玉衡還會在這裏待上三日，三日之後便要離開了，到時候自然也沒有辦法照顧你。”
“玉衡。”
“在，師父。”
“把你的書拿來。”老人的話裏帶着不容置疑的語氣。
秦玉衡微微一愣，看了眼手中一指厚的書冊，鄭重地雙手遞給了老人。
“林凌，我看你也是識字的孩子。這三日你好好休息，剛才聽你說，你看書看一遍就能記下，我這正好就有一本，不過是些養生的醫書，你無聊的時候就翻翻這本書，可以打發打發時間，也好讓我瞧瞧你說的本事。”老人慈祥的笑着，眼中閃過一絲連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光芒。
林凌接過書本，低下了頭道：“這本書太薄了，我一個時辰就能背下來了。”冷靜下來后的林凌聰慧異常，連忙道：“爺爺，玉衡哥哥，你們以後要去哪裏？我，我現在不知道要去哪裏，我能不能跟你們一起走……”
“我們要去的地方太危險了，你不能跟來。但我們有緣相遇，三日後我自會幫你安排好去處。”老人緩緩站了起來，他體內淡淡的光芒像是陽光一般有些刺眼，“至於這本書，你以前的夫子沒有教過你，讀書與背書的區別嗎？”
讀書與背書？
林凌多想告訴他們，自己從來就沒有過夫子，自己不過是個打雜的……
但他沒有說，只是默默地低下了頭。
夫子沒說過，您剛剛說了呀。
老人與書生安慰了林凌一番，一同走出了房間。
“師父……這一甲子才顯示三日的‘凡月卷’，就連您自己也只看過一次，您真的就這麼給他看了？”秦玉衡十分不解，“林凌弟弟身世不明，要知道牛坑村慘案的兇手可是他……”
“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