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的月光》10(2)
圖書館真是幽靜啊,在那桃源深處,一路白雪踩過去,心都乾淨了許多。
一位好心的同學讓出了她身旁擺放大衣的椅子,我感激涕零地坐了上去,繼續啃那本油鹽不進的文概。大概是表情太投入了,餘光里文史閱覽室的掌柜阿姨頻頻讚許地朝我點着頭。
一團涼氣從門外移動過來,停留在我桌旁。我把毛衣袖子扯了扯,頭也不抬地說:“同學,請帶門。”那位同學聞聲轉過身來說:“張卓然,你讓我好找!”
我驚異地抬起頭,看哪個不懂規矩的敢在掌柜阿姨地頭上大聲喧嘩,可一定神的工夫,臉蛋又不爭氣地燥熱起來。是韓放那小子,人五人六地杵在跟前,還想說點兒什麼,被我一個箭步推到了門外。我只是不想被阿姨揍他的拳風吹倒。
“你幹嗎,你幹嗎?吆五喝六的,當這兒是歌廳呀?”
“歌廳里可沒有你這麼不解風情的姑娘。”
“你……”瞧這小子的架勢還是歌廳的常客。
“不想邱雪橫屍街頭就快跟我走。”他眉宇間確實有點兒焦急。
“邱雪怎麼了?”我忙問。
“去了就知道,快走。”
韓放一揮手,我本能地躲了躲,他反倒想起了什麼,本來朝樓梯疾走而去,忽然又折回來扯上我的手,大步流星直奔樓下。心裏惦記着邱雪,我沒跟他計較,況且他還把棉襖又貢獻出來了。
紅豆屋有個小單間,這麼些年我竟然不知道。邱雪那張怯懦的小臉正被楊光和路曉濱一左一右護着,側面怔坐着郭安邦,背門而坐的紅髮女顯然是白天縱橫叱吒的那位應歌同學。瞧這架勢應該是最後的談判。
邱雪一見了我,臉色稍微紅潤了些。楊光和路曉濱見狀把位子給我讓了出來,邱雪一把抓住我的手,滿手心都是冷汗,還有點兒抖。我瞪了一眼郭安邦,可瞪了也白瞪,那傢伙的頭都快埋進膝蓋里去了。我又怒目嚮應歌,可那女的比我還火大,劈頭咆哮道:“叫邱雪那女的,你人馬齊了沒有!有種跟我回老家單挑,人多怎麼著,我還怕你們不成?”嚇得邱雪直哆嗦,我的鼻樑又隱隱作痛起來。
“這位同學,別誤會,我們可沒有半點兒欺負你的意思,邱雪她是挺柔弱一女孩子,我們在這兒就為了陪她,你們之間有什麼話儘管說好了,我們決不干涉。”路曉濱解釋道。
“她柔弱?哼,我應歌最瞧不起她這種女人!一邊假裝柔弱,一邊搶別人的男朋友,談判的時候還不忘拽上幾個牛掰角色給自己撐場面,真他媽的柔弱!郭安邦,瞧你找這人!”
仨子弟在一邊臉都綠了,又不好發作,韓放起身說:“那張卓然你在這兒陪她,我們幾個不方便,先走了,這是我的號碼,等會兒你們散了,給我打個電話。”
我機械地點點頭,把電話號碼攥在手裏,目送幾個靠山魚貫而出。單間裏忽然陷入真空般的寂靜。過了半晌,這片寂靜又被一陣奇怪的聲音打破了。應歌那對褐色的眸子裏落下的淚珠把實木桌面敲得“啪啪”響,跟她纖細的身板形成了強烈的反差,跋扈的嗓門竟也有些顫抖:“大邦哥,你告訴我,這一切還能挽回嗎?”
我的眼底有些酸澀,從幫理不幫親的角度看,邱雪確實是個第三者。再瞧邱雪,正一臉慘白。當初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
“應歌,對不起,我……”
“你給我閉嘴,讓我大邦哥說。”應歌不依不饒地盯着郭安邦,“你說我的條件哪點兒不比她強?除了胸平點兒,可她的也不大呀?”
我“咣當”暈了個徹底,這女人……
“或者你嫌我脾氣太糟濫,我可以改,可以改!又或者你對我有些膩煩了,可我每次來見你都會精心改變一個形象,你看,你看,這是第6種顏色了……”應歌哽咽着抓起一把紅髮,發梢已經有些許柴草感,“只要你願意,我可以繼續變下去!”
看慣了全天下女生的矜持羞澀,這位應歌的路子確實把我驚呆了。郭學長的魅力也太罩了吧!
頭一回看見一個大男生眼裏群星閃爍,何況又是堂堂的郭學長。他終於把頭從膝蓋里拔了出來,像位深情的兄長,替應歌整理了一下頭髮:“染髮對身體不好,以後別染了。”
“大邦哥……”
“沒錯,我一直都是你的大邦哥,一直拿你當個妹妹,縱容你的任性,放任你的跋扈,曾經我也以為這輩子就這樣照顧你也沒什麼不好,直到遇上了邱雪,我才分清了什麼是愛情,什麼是親情。我對你,一直都只有兄妹般的親情……我不想傷害你,可我更不能欺騙你一輩子,明白嗎?如果你願意,我永遠都是你的大邦哥。”
應歌一頭砸在桌子上哭了起來,哭得眾人心碎不已。尤其是邱雪,竟陪着哭上了。我真怕她一犯面,拱手又把郭安邦讓回去,這絕對是面瓜邱雪的風格,可絕未曾想這丫頭開腔只說了一句話:“應歌,我會永遠對郭安邦好的。”
應歌一聽哭得更厲害了。真擔心那副細瘦的身軀哭到脫水,我連忙遞去一杯熱茶。被她一把抓在了手裏,我又後悔了,這類談判桌上的酒水,最後的歸宿十有**是潑向第三者的臉蛋。果然,應歌抬起那張哭花的臉,一字一句地說:“邱雪,你給我聽好了——敢對不起我大邦哥我宰了你!”話音剛落茶杯也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