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0 極情果

“神乎其技！神乎其技！真是英雄出少年！”金祖神目片刻不離兩條冰針，發自內心讚歎這位仇敵。雖然說小強已經好幾百歲了，但是相比金祖萬歲的壽元，小強無疑是一隻剛剛破殼而出的雛鳥。

在風雪之中閃爍，劃出一條條邊際線，橫、斜、豎、直、彎、弧、曲……這些邊際線一開始雜亂紛呈，東一段西一段看不出有什麼規律。更離譜的是畫出來的‘它們’竟在虛空跳躍，拚命想脫離連接……

但是金祖卻知道這些肯定不是亂來的，對於仙跡同樣他浸淫了許久。這是一個令人心馳神往的全新領域，世上能摸到門檻的修士鳳毛麟角。一眼便知，這樣的‘線條’是符合仙跡規律的。

針尖不斷遊走，不斷劃出線條。隨着時間的推移，線條密密麻麻全部擠在一起。任由金祖目光如炬，也不知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寶景。

“合！”小強雙手輕輕搖擺。

陡然，那些跳躍的‘線條’如同聽見了召喚一樣，紛紛首尾相連起來。它們變得聽話變得有秩序，寶景的雛形已經出現了。

“這恐怕就是傳說中的血月洞！”金祖大喜，長公主也目不轉睛。

血月洞的大致框架也顯現出來了，那一輪血月更是初具雛形了。原本，不會有這麼迅捷，畢竟這是血海屍山的分身——強大詭異且難以描繪。但是，當日迷霧之中小強可是直面血月洞，雖是匆匆一戰卻也知之甚多，故而今天幾乎是無需思悟便可描畫而出。

風雪加急，冰硯峰被冷冽籠罩，金祖和長公主的心神卻鬆弛了下來。欣賞小強的傑作，乃是一種不可多得的享受。自從落日坑那一戰銀祖、慈烏洪等人被殺后，他們就一直心力交瘁。一方面要避開三母的搜索，一方面又要尋找血海屍山籌劃復仇。如今天降神將相助，此時又能領略神技，終於暫掃心中陰霾與愁困，偶得片刻歡愉。

待到傍晚時分，兩條冰針最終相遇，最後兩段線條已經連接在一起了，小強清亮聲音之中略有疲乏，“浮！”

頓時，雪地上轟隆作響，山石紛紛裂開。血月先出，緊跟着一座洞府也徐徐升入空中。徹底脫離地面時，終於能一窺寶景全貌了。

“成了，成了，成了……”金祖不斷讚歎着，大喜道：“小強，你可以讓它認主！”

“寶景蛻皮，威力也不大，我不需要。”

血月飄紅，風中充斥着血腥氣息，在風雪之中顯得愈發凄迷詭異。對於別人來說這可是要人命的不詳妖景，但是對於三人來說不過是小兒把玩之物，哪有半點害怕之意。

“也好，這不過是九部分身留下的痕迹，只是尋常寶景，威力的確不大，正好我拿去研究！”

金祖施法，把血月洞收了起來，臉上有歡愉的神色，開懷道：“描繪仙跡竟然是這樣的玄妙，簡直是奪人魂魄。神乎其技啊……這，這樣的神鬼技法都是你自己領悟的？”

“你不需要知道！”

金祖碰了一個釘子尷尬一笑，看在小強神技的面子上他也並不惱怒。長公主問道：“聽說也是你幫助蹄騰一族找出了他們祖上留下的寶景——水波鏡，是嗎？”

“是的。”小強脫口而出，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長公主慈烏熙天生讓人有卻之不開的好感。

慈烏熙眸如春波，嫣然道：“據說那面鏡子極其適合修鍊，可以幫助修士進軍掌天境。”

“有這麼神奇？不是說此界容不下掌天境么。”

“是的，但是那面鏡子可以隔斷飛升。如果進入掌天境，可以飛升入商弦也可以暫駐此界。”

小強唏噓道：“那蹄騰嬌一命換這面鏡子也值了。”

金祖恨己不能有，嚮往道：“當然值得，簡直是超級划算，她真是一位會做生意的修士啊。”

“第二個分身在哪裏？”

“只知一個大概，玉州地界！”

“玉州這麼大範圍，要怎麼找？”

“只能慢慢搜索了……”

長公主道：“我們先去玉城，可以先打聽一下。”

“怎麼打聽。”

“九部分身留下的痕迹會充滿怨殺之氣，怨殺之氣出沒的地方必定有血腥詭異。只要它在必定會被臨近的修士感知，我們可以從這方面下手。”

“熙兒說得對極了，只要分身在玉州，我們必能得到一些傳聞。”

“走吧！”金祖將要撕裂虛空，但小強依舊是化龍境，並沒有如此神通。金祖扔出一塊金毯，“用這個代步吧！”

金毯飛馳在高空，更顯元古山脈的蒼涼寂寥。神祗元古不在，元古山脈也不再有以往的氣息。元古山脈雖然是石頭，但是此時卻像是沒有了神髓。仙道多奇妙，生命與否並沒有一條嚴格的分界線，比如現在就不能以沒有生命的石頭為標準去窺探元古山脈一樣……

……

玉州、玉城。

小強、金祖和長公主三人的容貌略微改變，再也沒有人能認出來了。小強使用的是千幻策，金祖和長公主也是。小強身着藍布衫、長公主一身紅雲長裙，金祖不改本色依舊穿金色袍子。即使沒人能認出他們，他們着裝的顏色也足夠吸人眼球。

收到一部分身，金祖興緻高昂，從來肅穆莊嚴的他此時袍袖向後一拂，讚歎道：“小強，聽說千幻策首傳就是你，你是從哪來得來如此玄妙的神術？”

“是我在一處墓葬中獲取的，墓主人是下界無敵者——決啟生。此術就是他原創的！”小強原本不想理他，但是金祖也絕對是非同小可的大人物，讓他知曉神術的主人是誰也不算慢怠決啟生。

“殘破的附屬界域竟有如此驚天動地的人才，想必是和奚大寶一樣偉大的人物。”

三人找了一家客棧，以他們的修為根本無需睡覺，三人同住一屋是為了方便行事。

連金祖都稱讚的偉大人物？那是誰！小強坐在東側長凳上，忍不住問道：“奚大寶是誰？”

“封神大陸的主人，當今世上第一人！”

“掌天境么？”

“我看差不多了！”

小強想起了在蹄騰氏隱居地遇見的那一批修士，其中一人也姓奚名小寶，知道他同樣是來自封神大陸。這封神大陸着實神秘，以前是帝族為主，不知為何竟然被奚族奪了去。

掌天境！小強陷入了沉思之中，看來要重新審視此界了。長公主把元力浸入門邊的風鈴中，不一會兒便有店小二前來。

“我問你，最近聽過什麼奇怪的事嗎？”

“奇怪的事？幾位是剛來玉城吧！”

金祖不悅道：“我只問，你只答。”金祖如在眾生之上，端坐雲中宮闕之中。

店小二毫不示弱，直面金祖老臉，“我尊重你叫你一聲老先生，你可別倚老賣老。如今可不是那天殺的狗屎聖地時代，而是受萬億修士敬仰的三母時代。三位至敬至愛的仙母早就傳下法旨，不得子跪父，不得徒跪師，不得跪祖先，眾生都不得下跪，天下眾修皆平等。我修仙天賦不行，不走仙道之路。我可不一點也不用怕你，你最好收起你的威風。”

金祖愣住了，天下還無人敢拂逆自己。他金冠之上有光芒躍動，一個念頭那火焰便會長出來，接着就會把小二焚成灰燼。

金祖這是下意識的舉動，猛然醒悟過來。長公主瞪了他一眼說道：“小二哥對不起了，我們誠心求問。”

長公主雙眸不染塵埃，說話的聲音又清靈，店小二如沐春風，“仙子客氣了，好像有將近百年的時間吧，城中出現了一件非常奇怪事。”

“哦！是怎麼奇怪的事呢？三母不管么？”金祖又問了起來。

小二瞪了金祖一眼，似乎有些惱怒道：“老人家不該多說就不要多說！不該多問的就不要多問！三母是你能隨便亂叫的么？三位仙母管天管地，還能管你拉屎放屁？”

“哈哈……”小強笑了起來。小二言語雖然粗魯，但是絕沒有絲毫侮辱三母的意思，而是怪金祖羅里吧嗦語出不善。

“還要請小二哥細說一番！”

“這件事傳得神乎其神，傳了一百餘年還沒有答案，因為當事人全部死光了……”

金祖臉有喜色，這正合乎血海屍山的一貫秉性，但這一次就不再輕易開口了。三母時代，連身為超級大人物的金祖都必須尊重一個店小二。小強把一切看在眼裏，如果說自己對於凌青青還有一絲怨氣，那麼此時也不復存在了。

“朱家一位女修懷胎五年，竟然生下了一枚果子……”店小二說得很快也很簡潔。

“一枚果子？”金祖、長公主和小強幾乎同時驚呼……

晚上，三人直撲朱家府邸。府邸破敗不堪，藤蔓已經爬滿了院牆，野草、小竹子甚至長進了房門之中。月寂夜黑，不時有小獸和禽鳥翻動平靜。

府邸不大，三人凝在上空，金祖問道：“小強，你看看這府邸是否有什麼古怪？”

小強凝神看向牆壁上的那一根黃藤，黃藤上有一片葉子在無故亂動，“有力量阻礙我解析！”

“哦……竟敢在老祖面前搗鬼！”金祖右掌輕覆，仙力立刻把朱家府邸全盤禁錮。他只要手稍招，朱家府邸必定離地而起，緊接着便是解體湮滅。

“可以了嗎？”金祖又問道。

“你仙力太盛，一切都被禁錮住了，還看什麼仙跡？”

“這……我已經非常小心了……”

金祖仙力禁錮之下本應一切都停止才對，可是牆根處竟然傳出‘瑟瑟’抖動聲。

“咦~”三人同時吃驚，這樣一處破敗的府邸竟然有力量不受金祖仙力制約。只見一根黃藤順着牆角悄然爬上了院牆，此刻全部的空間都被禁錮了只有它如同天外之物。

金祖臉色變得難看起來，那根黃藤卻趁着這一瞬間瘋長起來。但是它這個‘長’法卻非比尋常，像是一滴雨珠跌落在青石板上濺射出無數更小的雨滴一樣。那根黃藤不斷生長，不斷有分支從藤身之上鑽出來。從三人的視角看來簡直就像是糞坑裏面蠕動的蛆，既噁心又詭異無邊。

朱家府邸果然有古怪！

沒有靈力也沒有元力，這不過是普通的黃藤。在它身上卻彷彿如同加速了時間的進程一樣，黃藤瞬間長成千萬條，在黑夜之中如厲鬼張牙舞爪，要把懸在空中的三人抓下來。饒是他們戰力無匹，也被這一幕震撼到了。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心理準備，那一根根的黃藤，彷彿是被朱家死去的人附體了，妖異滲人。

待到黃藤一支躥升至最高點時，金祖食指輕輕一點點上藤尖。頓時，萬千黃藤枝條如同被封印了一樣同時凝滯虛空，不再前進也不再生長。只是一瞬又全部化作灰燼，像是被烈火炙烤了一樣，紛紛散落虛空。

金祖神識早已瀰漫虛空，府邸的一切動靜都瞭若指掌。但那一株黃藤的瞬間瘋長，卻不是任何人能預料得到的。

“普通的黃藤而已，怎麼會這樣……”

“吾法化凡為神，何來普通之說！”一個聲音從角落裏面傳出來，像是孩童一樣的稚嫩。緊接着，千萬隻長箭向著三人射來。閃着玄光的長箭，像是從地底下下鑽出來的一樣，三人大驚。

金祖不由自主五指一抓，千萬根長箭便全部聚集在一起。讓人驚奇的一幕出現了，原來這些長箭果然是從地底下長出來的，一頭連接着地面一頭連接着金祖的手掌，而中間卻是萬千根箭桿，猶如那兩端尖窄中間闊大的竹籠。只不過這竹籠造型誇張怪誕，被拉得很長很長，更像是魚籠。

“這家人最好的材料也就這沉淵鐵了，否則必殺爾三人！”孩童的稚嫩聲音再次響起。金祖手掌輕輕抖動，長箭的末端就離地而起。三人才注意到了這‘長箭’的材料，材料的確是沉淵鐵。

“這是什麼妖術！”金祖大驚，原來這千萬支長箭全都是從一塊巴掌大小的沉淵鐵上長出來的。那一瞬間三人並沒有注意，連神識也沒有察覺，或者神識也察覺不了這並沒有任何元力波動的‘長箭’。原來這麼多的‘長箭’竟是長出來的，如同那發芽滿身的土豆，只不過這些‘長箭’要比土豆芽長得多，全部都有六七丈以上長，連接着地面與空中的三人。

就在眾人驚訝的時候，一個幼童走了出來。小強有些恍惚，依稀見過這孩童的模樣。長公主卻沒有注意到幼童走了出來，她原本清澈的眼神迷惘起來，她的思索全部集中在黃藤和沉淵鐵身上。

黃藤有生命，當然可以生長，雖然如此生長之法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而沉淵鐵卻是死物，竟然也可以生長。這……恐怕就是無上妙法了，脫胎於萬物生長的自然規律。這樣的神通仙法……不，這樣的‘凡法’似乎已經超脫了仙道範疇。

雙眸短暫的渾濁后又清澈起來，她似乎摸到了這種玄妙‘生長’的門檻——一片無比絢爛的全新世界。

幼童額頭有一塊碩大的胎記，正好呈果子模樣。他伸手小手道：“有沒有無缺寶料，給我指甲蓋大小的一塊吧，我定能殺你們！信不信！”

三人不知道怎麼回答，也不想回答。這小怪物既然有如此妖術，難怪朱家沒有一個活人。

“喂！有沒有，有的話就給我一塊，我讓你們這些神魂殘缺的傢伙見識一下！”幼童又在叫嚷。

小強如同觸電，“你就是極情果，對不對！”

“極情果？這是什麼寶果！”金祖和長公主都沒聽過。

小孩道：“哇塞，你真厲害，竟然知道我的本體！”

小強又問道：“你現在成熟了么？”

“哪有這麼快！我也不想成熟，成熟了就會被人摘了去！”

“畢竟是朱家小姐生了你，你為什麼把朱家人全部害死了！”

“什麼豬家小姐牛家小姐，我不過是借她腹一用而已。我也要生活的嘛，不把他們殺死怎麼吸收魂魄……”

雲鄉，雪嶺上的天街夜市，那人搖頭道：“唉，兩位道友的「神錯果」和「鐵怨果」還好說，我那一枚「極情果」可是播種在一億三千五百四十六萬八千九百六十三位情種身上，可是至今還看不到存活成熟的跡象！”

另一人又道：“這位道兄說的極是，百道之中其他九十九道都要與我們爭奪養分，想要收穫實在太難了。我那「炎涼天草」需要汲取十萬級別的歷經世態百轉千回者方能成熟，如今已經播撒了百億種身，也不知道最後能不能湊夠十萬……”

想起這些小強毛骨悚然，忍不住肉身一抖打了個寒顫，那些人根本就沒有胡言亂語。世間不僅真有一萬七千四百九十六種腐神毒的解法，而且真有極情果。小強突然心中一動，他要驗證自己的想法，掏出一塊貝殼大小的如意黑羽石道：“你不是要無缺寶料嘛？我給你！”

金祖和長公主沒說什麼，幼童臉上有貪婪之色，“給我！”

小強彈出無缺寶料，在離幼童丈距時止住，這正是他可以影響的範圍，超出一丈就不能使用‘生長’之術了。

“看好了！”幼童雙掌合在一起，又慢慢張開形成一個剪刀狀，“圍！”

果然，如意黑羽石如同活物一樣蠕動起來，它開始‘發芽’了，‘長箭’往四面八方發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