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辭行
相國寺菜園。
“砰”的一聲,魯智深一拳砸在牆上,瞬時將牆砸出一個洞來。“洒家不管了,待洒家殺將進去,救出我那教頭兄弟,將那害我兄弟的高俅父子斃於洒家杖下。”說著,提起倚在牆上的禪杖就要往外走。
那“青草蛇”李四哪裏敢讓魯智深出去,但就他這個小身板怎麼抵得住魯智深的天生神力,被其輕輕一掀,便摔倒在地。
魯智深掀翻李四,提步就往外走。沒曾想卻感到腳下沉重,低頭一看,原來那李四倒在地上也死活不讓他出去。“師傅啊,你不能去啊……”李四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得真叫一個凄慘。
“你小子給洒家鬆手,聽見沒有,不然洒家一杖了結了你…”說著,舉起禪杖,就似真的要李四命一般。但是李四這種整日在市井廝混的潑皮,又怎麼會被魯智深唬住,不緊沒有鬆手,反而抱的更緊了。
“唉……”魯智深一拍腦門,“洒家這是造的什麼孽啊,收了你們幾個徒弟。”進也不得,退也不得,就在那裏和李四乾瞪眼。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之際,“砰”的一聲,木門被轟然倒地,帶起一陣塵土,隨即便看見兩條人影沖了進來。
魯智深揮袖扇了兩下,定眼看時,發現是俊辰帶着張三趕到了。當下大喜過望,“哈哈,好兄弟,快隨洒家一起去救林教頭。”說著,又使力掙了幾下,眼睛一瞪,“還不給洒家鬆手!”
“血性過人,義字當先,不愧是“花和尚”魯智深!”俊辰如斯想到。但想歸想,眼下卻不能隨了他的心愿。上前輕輕搭在魯智深持杖的手上,“哥哥,林教頭要救,但今日實不能去救……”
“什麼!”乍聞之下,魯智深暴跳起來,如同一隻即將噬人的猛虎一般,作勢就要撲向俊辰。幸得張三、李四二人機靈,也虧得這屋子着實是小,一人抱腿,一人抱腰,總算是沒讓魯智深撲上去。“你給洒家把話說清楚了,什麼叫今日不能去救,但不能說出個道道來,休怪洒家翻臉不認你這個兄弟。”
俊辰見魯智深這幅要吃人的模樣,當下將心一橫,單膝一跪,朝魯智深抱拳道:“哥哥且聽我一言,如小弟之言不能讓哥哥滿意,那小弟必追隨哥哥,誓死救出林教頭。”
俊辰此舉,落於後世的話,並不是什麼太大的事,尤其俊辰還是軍人,隊列訓練里可是有“跪姿”這一項的,可眼下不是後世,是在宋朝啊!古人云:“男二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弟跪父母。”俊辰這一跪,反弄的魯智深慌了手腳,手忙腳亂的將俊辰扶了起來,“兄弟,你有話就說,何必如此啊!”
俊辰心下苦笑,“我若不如此,你肯好好聽我說話嗎!”俊辰面色一正,對着魯智深正聲道:“哥哥,林教頭持利刃入殿帥府白虎節堂,放在歷朝歷代都是大忌。雖說是被人誆了去的,就算你我尋得那人,但是那人想必也是殿帥府的人,如何肯做的證?”說著,抬眼瞧了瞧魯智深,見其正用心在聽,心下稍安。
“再者,當今朝廷,二蔡、高、王、李、梁、楊等人沆瀣一氣,殿帥府、太尉府、太師府、少宰府,麾下高手眾多,就算身手都不如你我,可架不住他們人多啊!再看我們,你我、再加上張三、李四他們,不過七八個人,我們能從如斯高手手中,將林教頭平安救出嗎?”
“砰”,魯智深一拍桌子,“照你這麼說,這人我們還不救了!”
“救!當然要救。林教頭也是我兄長,哪有兄弟不救兄長之理。只是,哥哥可否聽從小弟的安排?”
魯智深聞言一愕,當下兩道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俊辰。俊辰也不甘示弱,迎向了他的目光。兩人對視良久,“好!洒家聽你安排。”魯智深此言一出,一旁的張三、李四總算鬆了口氣,就生怕二人再打起來。
“哥哥,聽說你和林教頭岳丈張教頭相熟,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當日洒家還在西軍之日,和張教頭曾共事約半年。”
“如此甚好,小弟估摸着,此事還是因高衙內那廝而起。這廝專好壞良家女子,想必是那日這廝不思悔改,在遠處瞧見了林娘子,故此惹下禍事。哥哥可去張教頭府上,讓其小心提防。如有什麼意外,當儘早離開京師為妙。”
“洒家理會的,一會便去尋那張教頭。”
俊辰點點頭,繼續說道:“哥哥去得張教頭府上后,可尋一地休息。小弟估摸着大理寺未必會當高太尉的屠刀,林教頭必然要被充軍遠配……”
“那高俅必然派人與中途險惡處截殺我教頭兄弟,你我二人早早趕去,待他們到時,便殺將出來,救我那教頭兄弟。”
“正是如此!哥哥莫要大意,那高俅派來的,必是高手,不會僅僅只有兩個押差。”這個時空,全然不是俊辰熟知的水滸世界,為以防萬一,俊辰出言提醒道。
“嗯,洒家知道了。”
“張三、李四,我等走後,林府就交由你等照顧了。待救得林教頭后,我自會回來取你二人,不會誤你二人性命。你二人可敢應我!”
二人相視一眼,齊聲道:“官人放心,我二人必照顧林府周全。”
俊辰微微頜首,“你們去吧。”待二人離開之後,俊辰看了看魯智深,“哥哥,兄弟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欸,你我兄弟,有什麼話不當講的,但講無妨!”
俊辰起身,自地上扶起屋門倚在牆上,走出屋子看了眼頭上的藍天,徐徐說道:“哥哥,你可曾想過落草嗎!”
“哥哥,你可曾想過落草嗎!”
頓時間,天地間一片寂靜,只有一朵白雲自頭頂飄過。
俊辰辭別智深回到居所,將隨身物品收拾完畢,便來到了棲鳳樓向李師師辭行。
待容得侍女翠兒稟報后,俊辰見到了李師師。
俊辰也不容李師師開口,從懷中掏出一本冊子,對李師師道:“師師姑娘,俊辰不才,承蒙姑娘錯愛,被姑娘選為琴師。如今俊辰有要事在身,不得不向姑娘辭行,還請見諒!此處有俊辰抄錄的琴曲一冊,先贈與姑娘,以表謝意!”說罷,便將琴譜交與侍女。
李師師接過琴譜,示意侍女下去后,玉手輕輕置於封皮之上,“真的要去救林教頭嗎?不去不行嗎?”不經意間,李師師吐出一句讓俊辰震驚不已的話。
俊辰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去摸背後,后省起這是在李師師的房中,不消如此做派。“一世人,兩兄弟。兄長罹難,小弟必全力搭救。區區相信,他日小可有難,林教頭也必會全力搭救。師師姑娘,俊辰告辭。”說罷,朝李師師一抱拳,便轉身離去。
看着俊辰遠去的身影,李師師妙目流轉,“真像啊,他日的聖王莫不是如此!只是今日,唉……”
“師師姑娘,你就讓他這樣去了嗎?如此人物,如此美玉,何不將其舉薦給聖王?”突然間,李師師的身後一道低沉的聲音傳來。
李師師默默轉身,只見一個三十多歲的壯漢立於案前。“寅叔,還是不要了。師師雖少,但也能看出,其並非池中之物,他日必然遨遊九天。而聖王……聖王他……”李師師的聲音越說越輕,直至無音。
“你這又是何苦呢?”王寅的眼中出現一絲柔意,低低地說道。
李師師輕咬嘴唇,“寅叔,師師想請你帶為照顧李公子,護得他平安!”
“什麼!”王寅面容大變,他自小看着李師師長大,從未見她對任何男子動過心,如今卻要他去照顧一個男子,叫他如何不大吃一驚。
“寅叔,聖王多次差人來,要你入教。在師師看來,聖王如今獨斷專行,我行我素,教中一些老兄弟頗有微詞。此時還是不入為好。”
王寅轉念一想,點頭應了一聲,算是答應了她。“只是日後我不在此地,那師師你怎麼辦?”
李師師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了王寅,他似乎也看懂了李師師眼神中的意思,“此處有那人,不用擔心!”用力一抱拳,“保重!”兩個字很輕,但在李師師的耳中卻顯得格外的響亮,她知道,從此刻起,她的身邊再也沒有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了。
王寅走後,李師師緩緩翻看着俊辰留下的琴譜。不經意間,一張便箋從中飄落了下來。李師師撿起便箋,就見上面赫然寫着,“瓊顏玉貌添妖嬈,含櫻榴齒始香聞;冰肌賽霜蔽霄暉,秋瞳如水傳妙音;明霞蕩漾桃花紅,白荷微暈掩玉顏;風流與合垂雙髻,洗盡鉛華見天真。”
“俊辰……”李師師的眼中閃着淚意,心中泛起要去追他的衝動。就在這時,一個尖銳公鴨嗓子響了起來,“師師姑娘,你可在嗎?大官人來了。”
李師師聽了一驚,趕忙將那張便箋藏於身上,伸手拂去眼中的淚花,略微整了整妝容,就待前去開門時,“滋”的一聲,們就被推開了,一個錦帶玉袍,面色白皙,約莫三十七、八的中年人走了進來。李師師見到此人,頓時滿臉笑容的迎了上去,“大官人……”
一番風花雪月之後,此人開口道:“師師近日可跟得那琴師學得什麼好曲嗎?可否奏來一聽。”
“還請官人雅正。”李師師展顏微微一笑,坐於琴后雙目微閉,心中默道:“俊辰、寅叔,你們要多保重啊!”,輕輕撥動琴弦,口中緩緩唱來:“星光微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