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心咖啡店之歌》縮寫稿(4)
山頂上的馬蒂領悟了,生命的意義不在追尋答案,答案只是另一個答案的問題,生命在於去體會與經歷,不管生活在哪裏。繁華大都會如台北,人們活在人口爆炸資訊爆炸淘金夢爆炸的痛苦與痛快中,這是台北的滋味,這是台北人的課題。也有活在刺棘林叢中的安坦德羅人,他們的生命舒緩遲滯,享有接近動物的自由,卻又限制於缺乏文明的困苦生活,這是曠野中游牧的滋味,這是他們的課題。
馬蒂在強光中睜開了雙眼,山風凜冽:她抬頭,望見無邊開闊的天空。
這一個抬頭,好像花了馬蒂三十年之久。
馬蒂在大山頂上轉醒。一睜開眼睛的時候,她以為到了天堂。馬蒂和耶穌進行了一番交流,她告訴耶穌她領悟到了,先前的苦惱和疑問,都是可貴的過程。這些過程造成了她,所有的經歷都有意義,包括以前她所認為沒有意義的那些生活,都含有太多的課題讓她去經歷,去克服。她將不再躲避。她還告訴耶穌,想要回到她來的地方,用新的勇氣,走完她的路途。馬蒂也幫海安問了那個問題,耶穌能夠對自己坦誠嗎?耶穌說,他將親自回答海安這個問題。
但是,馬蒂最終沒能回去。她死在了馬達加斯加散兵的槍下,為耶穌擋住了致命的一槍。
在馬蒂經歷所有這些事情、離開人間的期間,還在台北忙碌奔波着人們,馬蒂的朋友們,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每個人都迎來了階段性的轉變。
海安在和吉兒外出返回的途中,為了不撞上幾隻狗,連人帶車滾下了懸崖,他費力地講吉兒舉出了車內,自己隨車滾了下去。摔成植物人。一直暗戀着海安的小葉像守護天使一樣無微不至地照顧着他,為他擦洗身體、替他按摩,昏迷了幾個月後的海安醒了過來,像從一個綿長的夢境裏蘇醒過來。蘇醒后不久的一個颱風夜,海安和小葉在“傷心咖啡店”歡樂地飲酒、跳舞,醉眼朦朧間,小葉看到另一個海安——長得和海安一樣的耶穌進來了,耶穌留下了裝着馬蒂骨灰的小罐。面對海安的問題,耶穌希望海安放過他,給他自由,海安決絕地說,只要耶穌同意他和他一起走,他就給他自由。說著,海安拿起一塊陶瓷碎片,朝自己的臉頰猛割下去。從右眼角到嘴角,海安割裂了一道猙獰的長形傷口,如泉涌的鮮血沿着他的手腕灑落到地面。
海安跟着耶穌離開了。
目睹這一切的小葉徹底絕望了,她全明白了,海安是有感情的。原來海安真的有感情,他愛耶穌。原來那一切的狂放不羈,頹廢荒唐,都是因為海安封死在內心深處的,冷峻的純情。小葉難以承受如此沉重的打擊,她放棄了活下去的信念,她高燒不止。就在所有的醫生都束手無策的時候,小葉卻突然神秘地康復了,她瞞着吉兒、素園,逃離了醫院,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她和傷心咖啡店的朋友們永遠失去了聯繫。
吉兒完成了她一直在思考的書稿《新佃農時代》,該書因為對現代都市裏像佃農一樣背着沉重的房屋貸款的人們以及其他社會群體和現象的精準分析,一經出版立即成為了暢銷書,“新佃農”甚至成為了一個非常走紅的社會學名詞。吉兒並沒有被新銳作家這一新頭銜所陶醉,她認識並愛上了來到台灣的泛歐洲的環保活動組織——“綠星球黨”的黨員尚保羅,並決定跟尚保羅一起去加入國際環保工作。
素園還在過着幾乎不變的上班一族的生活,只不過,她的心態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反思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后,素園否絕了離開台北、到小城市花蓮去過輕鬆一些的生活的念頭。素園認定了在作為台北人是她命運,但是她要在這種命運里,挖掘出屬於她的樂趣和空間。
藤條因為發財心切而成了一宗大騙局的替罪羊,蹲了大牢。他寫信告訴素園,說他過得很好,請素園不用擔心。因為監獄裏的日子真的很輕鬆,而輕鬆就是一次只做一件事。“你知道嗎?”藤條最後問素園,“真的是很諷刺的一件事,我覺得我在監獄裏,比在外面還自由。”
“傷心咖啡店”也轉讓出去了,埋葬了馬蒂的骨灰后,吉兒、素園、藤條的妻子小梅來到了已改名為“我心深處”的咖啡店,她們突然想起了馬蒂原來寄存店裏的杯子,老闆從一堆雜物里找出了它。眾人湊在一起,一齊觀賞這隻湛藍色杯子。要怎麼形容呢?這種豐富的藍,就好像是在最濃重的色彩中,形成了某種透明感。大家都在這觀賞中,張開了心中的翅膀,自由自在,飛向一個更深邃的地方。
在窗外藍色店招的輝映下,馬蒂的杯子看起來像天一樣藍,不,還要更藍一點;像海一樣藍,不,還要再藍一點;像在宇宙的深處,幽邃寧靜中,無邊無際的深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