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魂燈
“真君可想好了，這魂燈……”
不待陸吾說完，雁驚寒就打斷道“本君自是想好了。山神不必多言。”
接收到那冷淡的眼神，陸吾只好閉了嘴，貌似不經意地看了一眼長歌，那眼神卻有些意味深長。
長歌沒有察覺到陸吾的眼神，只是視線在雁驚寒與陸吾的身影之間逡巡，心中對那未盡之言有着幾分介意。
但不等她多想，就被帶到了伏神台。最初她其實並不知道此行師父帶她出來是所為何事，也不知道為何要到這崑崙，為何要到這萬神殿，師父不說，她也不問，不過現在她隱隱有種直覺，師父就是為了這魂燈，為了她……
伏神台只供了這一株魂燈，待到走進了，長歌也更清晰的看到了這魂燈的全貌。它其實是一株枝丫橫陳的枯樹，沒有葉子，有一人多高，九個分支，每個分支彎曲蔓延成一個優美的弧度，枝頭就是一個燈盞，燈盞沒有芯，只是空蕩蕩的一個凹槽，是由看不出來材質的東西打造的，縱觀全貌，整株魂燈的周身都流轉着一種燦爛的紅色光彩，讓它遠遠看去就像一棵被燒着了的枯樹。
雁驚寒頓下腳步，背對長歌開口，“長歌。”
“恩。”長歌停在他的身後。
“你其實天生就神魂不穩。我今日來這裏，就是為了你點這魂燈。”
長歌抬頭看向雁驚寒挺拔清冷的背影。
天生就神魂不穩嗎？
“那師父，點魂燈會有什麼影響嗎？”
雁驚寒語調平穩，“對我來說無甚大的影響，最多會讓我休養幾日。”頓了頓，“它是上古神物，只要點燃它，你就不會有神魂離體的危險。”
“我神魂若是離了體，很嚴重嗎？”
雁驚寒轉過身來，視線落在長歌身上，嘆息一聲“是，長歌，很嚴重。”
又聲音轉低，極輕的呢喃一句，“你是不一樣的。”
長歌沒聽到后一句，但這種關乎性命的大事，讓長歌也不禁重視了起來。
“那我需要做什麼？師父。”
雁驚寒摸了摸長歌的頭，“你什麼都不用做，只需要你睡一覺。”
話落，一陣洶湧的睡意襲來，長歌還沒回過神，就陷入了黑暗。雁驚寒接住長歌軟倒的身體，轉頭看到仍在殿中的陸吾。
“陸吾山神，還請你退避一下。”
陸吾拱了個手，“是，真君，吾就在殿外為你護法。”說完，就離開了萬神殿。
一切準備就緒，長歌的身體漸漸懸浮在空中，雁驚寒閉上眼，雙手掐訣，一息之間就完成了法術，一縷接着一縷的乳白色煙霧繚繚的從他身上飄起，那煙霧還閃爍着白色的聖光，裊裊挪挪的向前方的魂燈飄去，快要接近魂燈時，突然加速的被魂燈吸收，然後魂燈周身的赤紅火焰就更熾艷了幾分，最低處燈盞的光芒最耀眼，等光芒散去之後一盞白色的燈油就盈滿了整個凹槽。
這……只是第一盞。
九個燈盞，每盈滿一盞的燈油，雁驚寒的臉色就蒼白幾分，最後的時候他的額際竟然出了一層薄汗，嘴唇更是泛着懾人的青色，白色髮絲上沾染的光華都抖落了不少，身着白衣的他難得的顯出疲憊虛弱來，看起來絕對不是僅僅修養幾天就能好的樣子。
九盞燈油都盈滿之後，雁驚寒再次掐了個訣，一束神光打入長歌的身體，她的額間光華暴漲，一簇跳躍的火苗顯現，分成了九束，點燃了九盞魂燈，幽幽燃起的魂火一片赤紅的顏色。
朦朧之中，總有一種溫暖的氣流包裹着長歌。那感覺很舒適，還給她一種安寧的感覺，就像以前她還不會走路的時候，師父抱着她信步走過的無憂歲月。
也不知過了多久，長歌睜開眼，發現她被師父抱着，已經出了萬神殿，正走在冰天雪地里，陸吾就跟在旁邊，還是那副表面正經，實則圓滑的姿態。
“醒了。”一如既往的清冷語調。長歌看向雁驚寒，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師父的臉色在白雪的映襯下愈發蒼白了。
“師父，這就結束了嗎？”
“恩，結束了，我們接下來就回方諸。”
長歌不知道點魂燈的具體過程，要她來說，其實她也感受不出這之前與之後有什麼差別。她離家這麼些日子，解決了人生大患，心情開懷之餘，也開始想家了。
離開之前，陸吾送別他們的時候，避開長歌對雁驚寒說道，“真君，只要魂燈不滅，就不會出大問題。”
雁驚寒拱手，“那就麻煩山神替本君守好魂燈了。”
陸吾臉上堆笑，“真君放心吧。畢竟吾也要對得起真君送的滄海月明珠。這珠子對吾來說可是大有用處。這份恩情怎麼也會好好報答的。”
雁驚寒知道開明獸陸吾當年被鱉靈舉薦上昆崙山神的位置，一直都想要報答它的恩情，那鱉靈大限將至，這滄海月明珠能夠把這大限再延長個幾百年，送這東西自然是送到了刀刃上，讓他能了卻這段因果。
說完，陸吾換了一副表情，不再是諂媚，而是隱約有些擔憂“真君，這魂燈雖有固魂之效，但它燃的可是……”
“師父。”
陸吾沒說完，在看到長歌走過來的時候，他就及時地閉了嘴。
換作了平常的道別，“那真君一路走好，吾就不送了”
雁驚寒點點頭，帶着長歌離開了。
長歌來時見識了人間的風景，雖是沒有玩夠，但想家的念頭佔了上風，便主動要求回程的時候不再遊山玩水，於是他們便登上百蓮台，想早日回方諸山，不想半途的時候卻被攔住了。
攔住他們的是一位身穿黑色鎧甲，手持一兩米多長的黑色兵器的武將軍。臉上全是金色的神光，叫人看不清楚面目，周身有着一種莊重威嚴的氣勢。
“耀屈將軍，你怎會到此處。”
楚沉洲，號耀屈，天界第一的武將軍。這第一不是隨便說說的，而是在天界，所有的武將都曾敗在他的手上。
楚沉洲沒想到，只是為了攔下一個過路的神仙問一下路，卻攔到了雲澤真君，這可真是稀奇事情，雲澤真君行蹤飄忽不定，近些年來更是總也找不到人，能夠偶遇到他，算是他運氣好了。
“雲澤真君，我奉帝君之令，前去西海申未地的聚窟洲探探前幾日的地動是怎麼回事。”
雁驚寒牽着長歌的手，立於百蓮台上，聽到楚沉洲的回答，他不得不善意的提醒道，“西海……可是你如今這方向…怕是反了吧。”
楚沉洲默了一下，有些尷尬，“帝君本來讓奇修給我帶路的，可是我方才等了半天不見她來，想着這西海應該不難找，便先走一步了。”
雁驚寒嘆了一口氣，話語中隱現無奈，“耀屈將軍，你一出門就極容易迷路辨不清方向，還是不要為難自己了吧。”
長歌一直在一旁安靜的聽他們說話，聽到這，再也忍不住，噗嗤的笑了一聲，這將軍看起來威武不凡，卻原來是個路盲。
聽到長歌的笑聲，楚沉洲也轉向了她。其實他早就發現了這個粉雕玉琢的精緻女童，看到雁驚寒牽着這小女娃的手，心中不可謂不訝異，畢竟雲澤真君不喜人觸碰這是天界人盡皆知的事情。
長歌見正主望過來了，忙斂了臉上的笑意，又變成開始時的乖巧模樣。
“這是小徒長歌。”雁驚寒只說了這麼一句，便沒了下文，並沒有接着介紹的意思。
楚沉洲也不介意，只是道，“真君，不知你可否為我帶個路。”
雁驚寒不好拒絕，可是長歌一個人回方諸他還是不放心，如今為長歌點了魂燈，天界能夠看出她身份來的怕是只有隱世的古神了，那可不是能輕易見到的，倒是可以帶她一同前去。於是，雁驚寒就應承了下來。
“那好吧，本君便與將軍一同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