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六十三章太子妃有喜】
皇后的壽辰到了,宮裏提前十來天就開始籌備,雖說皇后素來閉門不出,但好歹也是一國之後,怎麽着也要辦場盛宴。
楚顏大清早地就命人將顧祁親手做的花瓶裝進了錦盒裏,想了想,又取出來,親手從後院裏移了株紫陽花進去,最後讓人小心地捧着,這才往皇后的景尚宮去了。
花瓶是裝植物用的,而不是放在錦盒裏供着的。
她踏進了那處世外桃源般的宮殿,又一次見到了繁花盛開的小院,和那個淡然樸素的皇後娘娘。
皇后從芳郊花叢里回過頭來,笑吟吟地望着她,眼神溫和明亮。
楚顏於是從宮人手裏接過了花瓶,親自捧着紫陽花走了上去,恭恭敬敬地喊了聲,「臣妾恭祝母後福壽安康。」
皇后的目光略微有些詫異,停留在那隻白玉牡丹瓶上,唇角微揚,「這是……太子妃親手做的?」
楚顏比較誠實,只能笑道:「臣妾手拙,做不出這麽精巧的物件,主要是太子殿下的功勞,臣妾不過……不過是在一旁為他鼓氣罷了,不過這紫陽花倒是臣妾親自移植的。」
皇后笑出了聲,看她的眼神越發柔和,走上前來撫弄了那株紫陽花片刻,命人將花瓶接了過去,然後溫柔地拍了拍楚顏的手,「太子妃有心了。」
楚顏隨她一道走到石桌邊坐了下來,皇后嘆口氣,「今日免不了又要踏出這景尚宮,其實我倒不願每年過什麽生辰,應付一堆俗事……當真不快。」
她側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着楚顏,「太子妃莫要怪我口直,我厭煩這些虛禮,也不當你是外人,所以才多說了幾句。」
楚顏笑起來,「要我說,若是我過生辰,也不願宮裏上上下下張羅個不停,又是辦宴席、又是放禮炮,倒不如叫我安安心心睡個懶覺,吃點愛吃的,自己唱唱小曲聽聽戲,倒也悠閑自在。所以母后的心情,臣妾理解。」
她也說得直白,倒是叫皇后也詫異地笑起來,「原來太子妃與我還是同道中人。」
楚顏來得早,皇后還沒來得及用早膳,當下宮人前來請她移步用膳,皇后便邀了楚顏一同去。楚顏點點頭,同她一起進了正殿。
桌上擺着簡單清淡的清粥小菜,皇后解釋道:「我不愛張羅,擺那麽多,也吃不上多少,索性就讓御膳房每日準備幾道我愛的小菜,也免得鋪張浪費。」
楚顏越發敬佩起她來,皇后不是個講究俗禮的人,也不和她多客氣,逕自拿起筷子要她自便。楚顏早上也沒吃什麽,便捧起了那碗粥,喝了一口,玉米與熬得細爛的小米混合在一起,清香在唇齒間蔓延開來,可楚顏卻不知怎的,胃裏忽然一陣噁心,趕緊放下碗急急地走到了一邊,勉力才控制住乾嘔。
皇后一驚,「怎麽了?可是飯菜不合胃口?」
楚顏的臉色有些發白,急急的擺手,心下也在詫異自己這是怎麽了,可隨着胃的痙攣,她忽然有了個大膽的念頭……她她她,該不會是……
「傳太醫。」皇后急忙吩咐身邊的人。
楚顏好不容易控制住了噁心的感覺,扶着含芝有些出神。
前幾日在看見拜火教首領的人頭時,她就噁心過一次,後來也總覺得有些食不下咽,沒什麽胃口,還以為是那人頭留下的後遺症。只是想到如今大婚也有好幾個月了,太子從來沒有讓人給她喝過什麽避子湯,該不會是……
她難得犯傻,就這麽失神地站在原地。
不一會兒,太醫就背着藥箱來了,原以為是皇后哪裏不舒服,豈料進了殿門才知道,原來是太子妃身子不好。
楚顏從頭到尾都有些沉默,表情也有些好笑,更像是雲裏霧裏、一頭霧水的模樣。皇后還以為她是不舒服到精神都不太好,豈料太醫面上露出驚詫的神情,再三確認脈象之後,忽然拱手喜道:「恭喜太子妃殿下,恭喜皇後娘娘,殿下這是喜脈啊,千真萬確的喜脈。」
皇后一怔,隨即看着楚顏一副果真如此的神情,這才知道原來她心裏早有猜測,難怪有些心不在焉。
「太子妃有喜多久了?」皇后也笑了,鬆了口氣,原來是福不是禍。
太醫道:「已經一個多月了。」
一屋子的人都跟着跪了下去,嘴裏齊聲賀道:「恭喜太子妃殿下,恭喜皇後娘娘!」
楚顏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雙手慢慢地撫上了平坦的小腹,她竟然……有喜了?
喜是有的,但目前來說,怕是驚大於喜,她看着一地的奴才忽然失笑,「起來吧,別跪着。」然後又看了眼含笑的皇后,和面露喜色的太醫,邊笑邊說:「此事還是由我親自告訴太子殿下吧。」
去華嚴殿的路上,含芝和冬意簡直快要把楚顏當成是易碎的佛像了,恨不得把她捧在蓮花台上供起來,免得出什麽岔子。
楚顏看着她倆一副膽戰心驚的樣子,忍不住搖搖頭,「這一個月都好端端地過來了,如今一聽說有喜了,你們兩個就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是打算將來的幾個月都這麽提心弔膽的嗎?」
含芝和冬意訕訕地咳了幾聲,含芝說:「從前大意,那是因為不知道,主子福氣大,自然沒什麽。可如今既然知道了,哪兒能不小心呢?這可是小殿下啊。」
楚顏被她那認真的模樣給逗笑了,「小殿下」三個字回蕩在耳邊,她卻有些心神恍惚,在這樣陌生的朝代里,她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一個活生生的小生命正孕育在她的身體裏,說不激動是假的,楚顏甚至有些手足無措,一種奇異的感覺在心頭髮酵。
她要做母親了?
懷着這樣複雜的心情,再抬頭時,竟然已不知不覺走到了華嚴殿,她慢慢地走了進去,殿門口的小太監早跑去通傳了,於是待她走進殿時,顧祁已經放下了手中的筆,因她的到來雖有些詫異,但仍舊露出了溫和的笑意,「怎麽來這兒了?」
他坐在書桌後面,隔着厚厚兩摞摺子對她笑,楚顏一時之間忽然不知要怎麽開口。
她覺得這事兒來得像是作夢一樣,明明前一陣子她還在為了爭取太子的心而不斷努力,那時候他們還有過勾心鬥角,她甚至還記得當初太子是如何抗拒與她成婚的,她又是幾經坎坷才坐上這個位置的,最終兩人才從當初無可奈何走到了如今的舉案齊眉。
短短几個月的時間,他們似乎真的走過了風風雨雨。
如今,她的腹中忽然有了屬於兩個人的骨血,他會不會很震驚?又會不會還沒有準備好?
很多的念頭一齊湧上心頭,楚顏的表情有些奇異,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又有些遲疑地望着顧祁。
顧祁似乎察覺她的情緒有異,從書桌後慢慢地走了出來,一直來到她面前,伸出手來握住她有些冰涼的手,眉頭蹙了起來,「怎麽了?不舒服?」
他想起這些日子她似乎食欲不振,總是吃不下飯,臉色慢慢地沉了下去,「是不是身子不好?我讓人去叫太醫。」
他朝門外走,卻忽然被楚顏拉住了手,於是疑惑地停下腳步,又轉過身來看着她。
楚顏的嘴動了動,沒頭沒腦地問了句:「殿下今年多大歲數了?」
顧祁一怔,失笑道:「虛歲二十四了,怎的忽然想起問這個?」
楚顏沒答話,又繼續發問:「皇上是多大歲數有了您的?」
「二十歲。」提到皇帝,顧祁的心情似乎有些低落,但仍是再一次問道:「怎麽了?可是有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