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婆婆的好手藝
王氏一回頭就看到春枝那不贊同的神色，她臉色又不好看了。
“別以為你男人出門了你就能偷懶了！你趕緊把屋子收拾一下，咱們上街去！”她沖春枝低喊。
“上街？”春枝一愣，“上街幹什麼？”
“當然是給我兒置辦東西啊！”王氏大聲回答，“要不是因為忙着娶你，我早就該去街上了。現在家裏的白面都沒了，再不去，晚上我兒就要餓肚子了！”
一面說著，她一面已經回到自己房裏。不一會的功夫，就見她胳膊上挎了一個籃子，籃子上頭還蓋着一塊灰布，也不知道籃子裏頭裝着什麼東西。
“還愣着幹什麼？還不趕緊走！”她再白春枝一眼。
春枝連忙跟上。
兩個人出了屋子，王氏把大門鎖了，兩個人就一起朝外走去。
這次他們要去的是王家村所在的石桐鎮。這個地方春枝以前沒去過，所以她一路都乖乖的跟在王氏身後。
兩個人走了一個多時辰，才終於到了鎮子門口。
進了鎮子，王氏熟門熟路的就往右前方的一家絲線鋪子那邊走了過去。
剛到鋪子門口，絲線鋪子的老闆娘就樂呵呵的迎出來了。“王姐姐，你可算是來了！我這些天還在納悶呢，你早幾天就該來了的，可這次怎麼拖了這麼長時間？”
“我兒娶媳婦了，這些日子都在忙那件事。”王氏回答。
“原來是這樣啊！”老闆娘連忙看看後頭站着的春枝，她連忙點頭，“你家媳婦長得真秀氣，一看就知道是個手腳勤快的孩子，以後你就能享福了！”
“享什麼福啊，笨手笨腳的，什麼都不會，都快愁死我了！”王氏沒好氣的說。
老闆娘呵呵笑了幾聲，不再就這個話題多說，趕緊就叫他們往裏頭去。王氏也大大方方的去了。
看樣子，她和這家絲線鋪子的老闆娘很熟？春枝心裏暗暗驚訝了一把。
說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進這樣的鋪子呢！
她家窮，家裏九口人，光吃飯都緊巴巴的，就更別提穿衣裳了。她從小到大穿的都是她娘自己織的粗布，布多用上幾尺，裁成寬大的衣服，一開始套在她身上又松又大，一點都不顯身形。不過這麼做衣裳的好處是可以給她多穿上幾年。等她長大了穿不上了，衣服再給妹妹們穿。她還有好多衣服都是她娘穿舊了的衣裳改小了給她的。
就連布匹都緊巴巴的，就別提說什麼往上頭繡花了。那都是有錢人家用來裝點門面的玩意。
不過，畢竟也是愛美的女孩子家。每次和小姐妹們一起上街，她都會偷偷的往絲線鋪子裏瞄上幾眼。雖然自己用不上那些色彩絢麗的絲線，但能多看上幾眼，自己悄悄的在心裏描摹一下那些好看的花樣也是好的。
原本以為，自己這輩子也就只能悄悄的看幾眼了。春枝卻沒想到，現在的自己還能有進到鋪子裏頭來、近距離接觸這些絲線的機會。甚至，這次她不止進來了，而且還直接就走到絲線鋪子的後堂去了！
和她這副鄉巴佬進城的模樣不同，王氏從進了鎮子開始就是一副稀鬆平常的表情。
跟着老闆娘到了後頭，她就把手頭的籃子往桌子上一放。
老闆娘揭開蓋在上頭的灰布，頓時雙眼開始放光。春枝也跟着看了眼，她立馬也哇的一聲低呼出聲。
只見眼前籃子裏擺着的是厚厚的一疊手絹荷包什麼的。這些東西的布料質量一般般，就是普通的棉布，不過上頭的繡花卻精緻得很。
老闆娘把東西拿起來一件一件的看，春枝也就趁機大飽了眼福。只見那些東西上用各種彩色的絲線綉出來許多圖形，又嫩綠的小草，有含苞待放的花兒。用的絲線不多，也都是只在少有的幾個地方稍稍點綴了一些花樣，可是那些花花草草卻都活靈活現的，就跟真的一般。原本平平無奇的手絹荷包，被這麼簡單裝點一下，就變得生氣勃勃的。
春枝看着都心動得不行，真想悄悄偷一條手絹過來留在手邊玩。
這時候，她看着王氏的眼神就帶上了幾分欽佩。
原本以為她這個婆婆除了撒潑打滾就沒什麼本事了，結果卻沒想到，婆婆還有這一手活靈活現的刺繡手藝！
老闆娘也對這些東西讚不絕口。
把東西仔細看過，確定都是好的，再清點完了件數，她就進裏屋去拿了一袋子銅板遞給王氏：“咱們早說好的，一條手絹兩文錢，荷包三文錢。現在有三十條手絹，十個荷包，那一共是九十文。錢給你，你數數看。”
王氏趕緊就把銅板都倒出來數了遍，不多不少正好九十個銅板，她才又滿足的把錢給裝了起來。然後她又對老闆娘說：“這次還和上次一樣，給我三十條手絹，十個荷包。對了，你這裏的碎布頭還有不用的絲線也給我點。”
“你放心，這些東西我早給你準備好了，現成的就擺在這裏呢！”老闆娘熟練的從桌子下頭掏出來一沓手絹還有荷包放進籃子裏，“上次你繡的那些花花草草的賣的挺好的，這次你就還是綉那些東西吧！”
“對了。”然後老闆娘又往王氏那邊湊了湊，“這次我男人去縣裏進貨的時候，看那邊有個大戶人家在給家裏的長輩壽辰準備禮物，說是想綉一個大屏風，正在到處找手藝好的綉娘呢！我想你的手藝挺不錯的，每天光綉這些小件東西也掙不了幾個錢，要不你試着去接接那個活？我男人聽說，只要這東西綉好了，少說也有一兩銀子的進項呢！”
她豎起一根手指頭送到王氏跟前。
王氏的眼睛亮了亮。
不過她馬上就搖頭。“我沒空。”
“哎呀，你現在不是有兒媳婦了嗎？以後家裏的事情都交給兒媳婦去干，你專心繡花不就行了？”老闆娘忙說。
“就是有兒媳婦了，我才沒空。”王氏冷聲說，“我現在得教她繡花呢！”
“啊？我？”春枝一愣，一個不妨就聽到王氏叫了她的名字。
“當然了！”王氏斜眼瞧着她，“你當我們家娶了你是白娶的？家裏就那麼幾畝地，哪多養得活一張嘴？雖然你現在年紀大了點，可抓緊點學應該也能學點本事。不然，我兒要連白面都吃不起了！”
呃，原來王氏是這麼計劃的？教她學繡花，然後賣了賺錢養柴東吃白面？春枝無語低下頭。
老闆娘聽到這話卻是連連點頭。“這個法子好！嫂子你先好好教教她，等她學會了，以後你們婆媳倆一起幹活，就能賺得更多，那你兒子進京趕考的錢也能攢出來了。”
“嗯，我也是這麼考慮的。”王氏連忙點頭。
談論起兒子的前程，王氏心情大好。和老闆娘說了半天閑話，她才收好錢，把素帕子和素荷包還有那些碎布頭、碎絲線都用灰布蓋起來，招呼着春枝一起出去。
到了鋪子外頭，春枝還覺得腦子裏天旋地轉的，她還沒反應過來。
她這個看起來這麼粗俗、她一開始覺得連個普通村婦都不夠格的媳婦，居然能有一手這麼好的刺繡手藝？這也未免太奇怪了！
所以，直到現在她看着王氏的目光里還帶着幾分不敢相信。
王氏往前走了幾步，發現她沒跟上來，立馬又回頭罵她：“你又傻了呀？還不趕緊給我走？磨磨蹭蹭的，要是耽擱了我兒吃晚飯，你今晚上就別想吃飯了！”
她的破口大罵引來街上許多人的注意。
春枝也被這熟悉的叫罵聲驚醒。直到現在，她才又找回了一點真實感這個人真是她婆婆，沒錯！
“哦，來了！”她趕緊低頭，就抬起腳跟了過去。
離開絲線鋪子，王氏又熟門熟路的帶着春枝到了一家筆墨鋪子門口。
鋪子的夥計顯然也和王氏是認識的。見他們過來，夥計熱情的和她打招呼：“大娘，你怎麼今天才來呀，我還當您以後都不來了呢！現在，咱們還是老規矩？”
“對，老規矩。”王氏點頭。
“好嘞！”夥計連忙點頭，就拿出薄薄的一沓紙，還有幾塊墨、一支毛筆遞給她。王氏也從剛收到的錢袋子裏抓出來三十個銅板交給他。
就這麼點東西，三十文錢就沒了，簡直跟搶錢一樣啊！春枝心裏暗說。
但王氏顯然已經對這樣的事情習以為常了。拿到了這些東西，她小心的在籃子裏放好，她們又轉身去藥鋪抓了幾包葯，然後還去隔壁的雜貨鋪子裏稱了半斤糖。這些花了二十文。
緊接着，王氏又帶着她轉到了另一條街上的米面鋪子。
當看到米面鋪子的夥計也主動湊過來和他們打招呼的時候，春枝發現她已經開始習慣了。
王氏這次把錢袋子直接扔了過去。夥計掂了掂袋子，樂呵呵的點頭。“大娘您等着，我這就去給您稱面！”
眼看着他給稱了十多斤面，再給倒了一小瓶油，然後把這些東西都給王氏放進籃子裏。“十五斤面，二兩油，分量足足的，大娘您只管放心！”
我的天！
春枝都不由心痛的咬牙。
十五斤白面，二兩油，就花了他們四十文錢。
也就是說，他們剛在絲線鋪子裏換的那點錢，眨眼的功夫就全都給花光了！
她這個婆婆真是太奢侈了。或者說，是對兒子太捨得了！她辛辛苦苦幹了那麼久的活賺來的錢，就這麼全都貼在兒子身上了！
她要是稍稍省着點花，他們家的房子也不至於破敗成那樣。她這個婆婆……怎麼說呢，手的確是巧，可腦子也的確是不大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