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船家笑道:「所謂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的共枕眠,且問問這位公子想不想去看木偶戲吧?」

那戴着巫師儺面的黑衣公子轉過頭來,微微點頭。船夫吆喝道:「好嘞!開船去看木偶戲咯!」

如玉戴着儺面不怕人家看她,眼角的餘光瞥向那黑衣公子,只見他身材高大修長,寬肩窄腰,穩穩的坐在船頭,纖長白皙的手指扶着膝頭,很有氣度。

她瞧着似曾相識的感覺?她見過有那麼一個人,即便是戴着面具,一樣散發出一種讓人難以忽視的氣度。

「姑娘!看,木偶戲!那小木偶下水了!」小船已經靠近了演戲的畫船,只見手藝人的小木偶一道閃光一下子竟躥到了水裏,後面接着有個小木偶拿着一把弓箭,「嗖」的一聲,銀光一閃,那箭射向了水裏的小木偶,看得人心潮起伏的。

姜岩立即被木偶戲吸引了,「啊呀」一聲:「水裏的小木偶該不會完了吧?」

話才落,又見水裏的小木偶躥出來了,如玉定睛一看,只見那小木偶穿着虎皮裙拿着金箍棒,竟是個孫猴子!原來演的是孫悟空和二郎神,這麼小小精緻的兩隻,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巧兒激動的拍着手在一旁叫道:「好看!有趣!」

如玉不經意回頭,同那黑衣公子看對了眼,那目光如炬如電,驚得她差點跌下船去。

怎麼是他?!這樣的眼神,她見過一次就不會忘,那日破廟的情形,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姑娘,小心點!」她身子晃了晃,巧兒急忙扶着她,「這湖水深的很,掉下去可不得了!」

如玉心中突突直跳,緊緊的抓着船舷,不敢再看那人,卻能感覺那人灼灼的目光看過來。

也許是巧合吧?她心想。看來他也住在定州。

坐在船頭的正是衛澹,這隻船,自然也是他包的。

衛澹知道她已經認出了自己,不然怎會如此驚慌。他覺得她有些怕自己。

他的目光掃過她白皙小巧的耳朵,滑向優美弧度的脖頸,接着是圓潤的肩頭,飽滿的胸脯,纖細的腰肢,那百褶裙下的雙腿應該是修長而筆直的,不然走路時不會有那麼美的體態。

他知道她的名字,姜如玉。做生意的姜家,一個美貌出眾的女兒,要查,很簡單。

他想看看那雙眼睛,前世的記憶已經模糊,但他一直記得那雙眼睛。

他本以為他天煞孤星,剋死了所有的親人之後,自己也會死於非命。事實的確如此,他中了毒箭,已經準備無聲無息的死在冰天雪地里,被飢餓的狼群吞噬,死無全屍。

他沒想到會遇到她。那個女子矇著面紗,有着一雙秋水灧瀲般動人的眼睛。

他很久沒有感受一個女人的懷抱,臨死前,她將他的頭枕在了她的膝上。他感覺到她的滾燙的眼淚落在他冰冷的臉上,那一刻,他從來都是鐵石一般的心竟感覺到了幾分暖意。他當時想,好歹,這輩子還有一個女子為他而哭泣。那眼淚每一顆都是那麼珍貴,倘若他可以重來,一定傾盡一切讓她不再流淚。

他也沒想到自己可以重來,只是這一世,他沒尋到那個女子,遇見她是在一個荒涼的驛道,人海茫茫,他根本無處可尋。

本已放棄的他,沒想到在定州的破廟裏看到了一雙一模一樣的眼睛,同他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如玉覺得那人的目光時不時落在她的身上,讓她耳根發燙,坐立不安。

姜岩看的十分帶勁,一隻小木偶帶着火箭躥到天上去了,他拍手大叫一聲「好!」感覺女兒扯了扯他的袖子:「爹,我累了,回去吧。」

姜岩有些意猶未盡,但還是依了女兒。

「那位客官,你們還要看嗎?我女兒累了,若是不介意,可否先將我們送上岸邊?」

黑衣公子點頭,從頭到尾沒有說過一句話。

船要靠岸時,如玉鬆了一口氣。姜岩先上岸,回頭向女兒伸出了手。如玉正要上岸,突然那船隨着水波往後退去,如玉一隻腳已經踏了出去,整個人向湖裏栽去,巧兒在後頭嚇得「啊」的一聲大叫起來。

就在此時,一隻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驀地將她拉回了船,因為慣性,如玉重重的跌在了那人的懷裏。那人往後靠去,半躺在舷上,如玉趴在他的胸口。

她只覺得一股男人的陽剛氣息將她包圍,他的衣服上散發著幽幽的熏香。灼熱有力的手掌握着她的腰,而她的臀坐在他的腿上,胸脯擠壓一般貼在他堅硬如鐵的胸膛前。

四目相對,如玉的臉「轟」的滾燙如火燒,慌亂的在他胸口撐起手掌,努力拉開兩人的距離。

衛澹沒想到她的身體這麼嬌軟,雖然覺得有些享受,還是緩緩坐起將她扶正。

「姑娘小心些。」他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低沉動聽。

如玉羞愧的抬不起頭,用力的掙開了手腕上灼熱的大手。

衛澹轉頭對船家道:「靠岸邊近些!不要再盪開了!」

船家誠惶誠恐,連連道歉:「抱歉抱歉,風大了些。」

船兒再次靠岸,姜岩已經在岸邊急的上躥下跳了。船一靠岸,他掖起袍子,一隻腳站到了水裏頭,小心翼翼的將女兒扶上了岸。

如玉回頭看時,那公子並沒有下船,那船兒輕盪在湖面。

「女兒,你怎麼樣?嚇到沒有?」姜岩緊張的問。

如玉搖搖頭。

水波之間船兒飄搖,衛澹坐在船頭,緩緩從袖中取出一樣東西,擱在唇前吹了起來。

如今盛世,正流行靡靡之音,而他吹出來的音律,卻低沉肅殺,彷彿帶着滾滾的黃沙,帶着刀槍的寒光、戰馬的廝殺。

如玉和姜岩沿着柳道一路向前走,她轉頭向湖面看去,遠遠只看到一個影子,但低沉動聽的樂聲卻一路縈繞耳畔。

她知道那個樂器,現在少有人吹奏,是叫做「塤」的一種古樂器。那樂聲與眾不同,既動聽又凄切,這樣的日子,他是吹給誰聽的?還是吹給他自己聽的?

上了馬車,回程的路上,她的心思有些亂。回家進了閨房,鎖了門,她迅速從袖中取出了一個顏色瑰麗的檀木盒子。

這是她上岸時那人塞在她手中的,還在她耳畔說了一句:「補償你所失的。」她本待不要,船兒已經搖開了。

燈光下,當盒子開啟時,霎那間,奪目的光華映入眼帘。五彩炫麗,光華動人,她驚異的取出了盒中簪子。

寶石蓮花簪頭,帶着美麗炫目的流蘇。她從未見過這麼璀璨的寶石,如此晶瑩剔透與眾不同。

她恍然明白了那句話的意思,她丟了一隻簪子,他補償給她一隻。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他到底是誰?如玉困惑的想。

這來路不明的簪子,如玉可不敢堂而皇之的戴在頭上,若是父母問起來,她該如何作答?她思來想去,將簪子藏在了箱底。

不幾日就是中元節,因為要去祭祖,如玉陪着母親秦氏一起去蠟燭店打算買些元寶蠟燭和紙錢。

正好蠟燭店的老闆娘同秦氏相熟,之前託了秦氏幫侄兒做媒。兩人到了店子裏,老闆娘便拉着秦氏一起到了裏頭談侄兒的婚事。因為時間尚早,外頭店門客人少,便讓如玉幫忙看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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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妻蜜史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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