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牟家這頭,特地請了一位有名望的長清道長替兩家子女合八字。牟大人十分疼愛兒子,雖然他不大中意姜家的家世,但是姜如玉美名在外,兒子又十分堅持,他也就同意了。
牟大人事務繁忙,長清道長由牟錦瑜陪着。
道長拿着兩人的八字,看了一眼,便蹙眉搖頭:「公子,這八字不合。」
牟錦瑜一驚,問:「真的不合?」
長清道長道:「這女子命中帶煞,恐怕對公子不利。」
這時,小廳中只有兩人,牟錦瑜突然拜伏在道長跟前,祈求道:「還請道長成全,莫要將此事告知父親。」
長清道長很是為難,捋了捋須,道:「公子何必強求?天下淑女,不可勝數,何必尋一個不合之人?」
牟錦瑜沉聲道:「錦瑜對姜姑娘一見鍾情,即便將來不利,錦瑜依舊願意娶她進門,照顧她一輩子。」
長清道長嘆了一聲,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凡俗之人大凡陷入男女情愛,便變得這般不清醒。明知道是刀山火海還要往裏頭闖。
見道長不說話,錦瑜又道:「倘若道長應允,我願替道長的玄清觀重修道觀再造三聖金身。」
「罷了!」長清道長嘆道,「公子如此固執,老道也不好阻撓你的良緣。只是將來是緣是劫,公子還得自己承受了。」
牟錦瑜點頭:「自然。」
長清道長拿起了毛筆,在女方的八字上隨手添了一筆,便將其中的「一」改成了「十」。
他雙手將八字奉還給牟錦瑜,緩緩道:「兩位八字相合,定能百年好合,多子多孫!」
錦瑜大喜,接過八字,再拜叩謝道長。
姜如玉同定州牧嫡子定親的事兒很快傳遍了整個定州,街頭巷尾都在談亂這件事。
沈宜珍自然也聽說了,她在家中冷哼了一聲,道:「我同總兵大人成親之時,一定比你姜如玉風光十倍!定州牧算什麼,能有安西總兵大嗎?」
家裏頭聽聞姜如玉定親,也指望着沈宜珍能儘快同衛家定親。但是衛老夫人的確是找她去了幾趟,定親卻還沒個準兒的事兒,關鍵是她連衛大人一面都沒見着呢。
今兒衛老夫人又叫她過去喝茶了,據說衛大人前幾日去青龍關巡查,今日回來了。沈宜珍一聽欣喜極了,急忙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坐着馬車往總兵府去了。
衛澹的確出去了幾天,今日一回來,衛八就捧上了大紅的喜帖。
衛七出差去了驪戎,衛八便頂上了位置做了個親隨。衛澹身邊的親隨從衛一到衛八是按照數字排行的。身邊人素知衛澹天煞孤星的名頭,前六個已經光榮殉職,衛八接任接的心驚膽戰,唯恐一個不小心小命就沒了。
衛澹的目光落在喜帖上,眼底露出疑惑:「誰的帖子?」
衛八忙道:「是州牧公子的喜帖。」
「娶得誰家姑娘?」衛澹拿起了喜帖隨口問。
「聽聞是定州姜家姑娘姜如玉。」
拿着帖子的手頓時停滯,他雙眸微窒,旋即翻開了帖子,果然看到帖子上出現「姜氏」二字。
他有那麼幾秒的失神,帖子飄落在地上。
衛八愣住了,這是發生了什麼事?
衛大人驀地一掌用力拍在桌面上,衛八心驚膽戰的去看,只見他青銅獸面下的一雙眼亮的讓人心驚。
「大人……」他顫顫詢問。
衛澹倏然起身,拂袖而去,轉眼消失在門廊處。
衛八去看時,只見桌面上的一塊青玉鎮尺已經裂成了八塊。方才他瞧着衛大人就是一掌拍在這鎮尺上的。
衛澹怒氣沖沖,他才出門幾天,姜如玉便訂了親,簡直豈有此理!
出遊廊圓月門時,迎面撞上一個女子,那女子「啊喲」一聲嬌啼,幾乎撲在他胸前。
他此時心情十分的惡劣,一把將她推開,女子被一股大力往後推去,連連後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你誰呀!」沈宜珍捂着屁股氣的幾乎哭起來,這人好粗魯,好大力,難道不知道她是小嬌娘,是大美人嗎?
可是當她抬起頭,看到那張駭人的銅獸面具時,只剩下害怕,話都說不出來了。
後面衛老夫人趕過來,立即讓人將沈宜珍扶起來,她責怪的說:「澹兒!你怎麼這麼不小心,撞了沈姑娘,也該道個歉啊。」
衛澹沒有理會沈宜珍,雙手一拱道:「姑母,侄兒今日有事,先走一步!」說完,大步向著外頭走去。
沈宜珍愣住了,她壓根沒想到今日撞到的就是她心心念念的衛大人,更沒想到這男人竟如此嚇人。她滿心綺念頓時化為烏有,生出一種強烈的失落感。
衛老夫人看到沈宜珍委屈,握着她的手,道:「今日澹兒恐怕是有要事,你們遲些再說話也不晚。」
沈宜珍有些難受,但是路已經走到這一步了,無論這衛大人溫柔不溫柔,是否憐香惜玉,既然入了衛家的大門,那個位置勢必是她要到達的。
此時衛澹心裏只有一個念頭,想見姜如玉一面,可是走到街上,他漸漸冷靜下來。
倘若他要娶她,易如反掌。州牧再大,大不過總兵,他可以以權勢壓人。
可是然後呢……
他生就天煞孤星,娶了如玉又如何?讓她年紀輕輕就芳華早逝嗎?
他立在街上,腳步變得沉重。
街面上,一輛牛車緩緩駛來,他認得那牛車,立即立在轉角廊柱后隱了身形。
只見牛車停在了一個喜貨鋪子前,那鋪子滿眼的大紅,看着就十分喜慶。
牛車上,戴着帷帽的女子扶着母親的手從牛車上緩緩下來,姿態優雅。
「娘,喜服這麼快就定好了嗎?這婚事是不是倉促了些?」
秦氏笑道:「本該你自己完成喜服的,只是過些時日牟公子要去京城一趟,便想完了婚攜同你一齊前往,所以倉促了些。你不要怪他才好。」
如玉輕聲道:「我怪他做什麼,他自然有他的事情。既然婚事定下了,早嫁晚嫁都是嫁。」
秦氏笑着「嗯」了一聲:「你能了解牟公子的苦心就好。」
如玉點了點頭。
衛澹清楚的聽到了兩個人的談話,在他的耳中,姜如玉是含羞帶怯滿心歡喜的待嫁嬌娘。
她該是滿意牟錦瑜的吧?
他的雙眉糾結在一起,雙拳緊緊攥着手心。她要成婚,還要離開定州。
他原本也未覺得這女子於他有什麼,可是現在聽到這個消息,卻覺得心裏一陣空洞,彷彿失去了什麼。
「姜如玉,你不要想我這麼容易放過你!」他暗暗的對自己說。即便是要嫁人,他也要在她心裏留下一個烙印。
他知道或許這樣做很卑劣,但是不這樣做,他又不甘。
如玉陪着母親買了許多婚嫁用品,這些事情她不熟悉,只是在一旁看着,任由母親採買。
若說嫁人,她也許並沒有衛澹想的那麼含羞帶怯充滿憧憬,相反的,她憂心忡忡。
牟家說她和牟公子的八字很合,她不確信這個結論的準確性有多少。牟錦瑜後來又登門拜訪了一次,果然是那次買紙錢的公子。
紙錢?他們相見,而他向她買紙錢?
怎麼想,她都覺得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