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女兒紅到身體寫作
在人們紛紛譴責“木子美”們心黑皮厚的同時,怎麼就沒人問一聲——那些男人的褲鏈,怎麼就那麼地松?換句話說,妓女與嫖客,究竟誰更恬不知恥?
地球上的中國人都知道,咱們這旮旯有一種很出名的酒叫女兒紅,還有一種茶叫女兒茶。顧名思義,這酒或茶自然都與“女兒”有關——所謂女兒,妙齡未婚女子也——前者的關係要大一些,酒是她們釀的;後者是不是她們種的兩可,只要是她們採的就成。
採茶也就罷了,但釀酒既是個力氣活也是個技術活,一干初出茅廬的小女子釀出的滋味,真就比在酒坊里摸爬滾打了大半輩子的糙漢們強?很顯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女兒”也。所以對2000年以來,忽然火遍我長城內外大江南北的“身體寫作”,真沒必要大驚小怪,不就是迎合了國人“意淫”之光輝傳統嗎?
倒不是說老外有夠多麼高尚坦白。文化傳統向來以窸窸窣窣,細密悄然為美的日本,不是更有一群壯漢圍住裸女吃魚生之“女體盛”嗎?裸女皎白柔膩肌膚上的魚生比不比擱在碟子裏的鮮美,我沒吃過無可妄言,但比碟子裏的貴上千倍卻是事實。而歐美西方各色人士相對來說的坦然大度其實是另一種可憐——因為百無禁忌,他們業已失去了對此的神秘感及興奮度。
是的,衛慧木子美們其實是中國含蓄內斂文化的最大受益者,不然誰會對她們那點私生活,那張庸常臉,那副小身板感興趣?說到這裏已不需要我贅言,女兒紅也好,女體盛也好,女性身體寫作也罷,賣的哪裏是酒,魚生或文字,不過“女兒”二字罷了,而銷售對象則顯然與“女兒”無干——我覺得於此憤怒或鬱悶都是無謂的,母系氏族社會那陣子,女人之於男人放出的手段,也不見得就有多麼闊大悲慈。
所以誰樂“身體寫作”不疲,誰又非“身體寫作”不讀,說到底不過古今中外若干大師的箴言——“萬般皆歸性”,更兼時下商品經濟大潮之挾裹罷了。這當然不夠高尚,十分十分,然而無可掩蓋的事實是:多少盜版商因衛慧發家,博客愣是一度給木子美的看官們擠爆了。
然而我堅決不認同這僅僅是木子美們的下作,雖然就人類社會,特別是我國目下道德標準來看,一個女人想誰是誰——他們就此給出的名稱是“人盡可夫”——實在未免有點太“那個”了,但是她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還是《治安管理處罰條例》了?就算她上的是有婦之夫,如果她竟未打算賃了房子與之“長期姘居”,無疑她依然可以在春日的煦煦小風裏繼續招搖她的花短裙,長鬈髮。
沒轍,誰讓我們是走在世界文明前列的法治國家呢。當然我並不是在替木子美們鳴冤叫屈,事實上,對於我的愛人與木子美們的萬一邂逅……我是終日惶惶的,但我以為有一點須得引起注意,卻總是有意無意給人忽略掉,那就是:
在人們紛紛譴責“木子美”們心黑皮厚的同時,怎麼就沒人問一聲——那些男人的褲鏈,怎麼就那麼地松?換句話說,妓女與嫖客,究竟誰更恬不知恥?
木子美們之所以還不算太遭人討厭,主要在於她們沒有崩潰,也並不曾抱怨,一派食得鹹魚抵得渴的和氣坦然。倒是男方陣營中的怨懟聲嗡嗡嚶嚶綿延不絕,不過雖說千言萬語,中心意思卻只有一個:做便做,說甚說?!
嗚呼我們已無話可說。
是的,每一種人生都自有其光輝與罅隙——我以為看清這一點,是趨近幸福女神足尖的根本。第二點無疑是:選你更能承擔的那種。
好在這世上總是好人多,光我就聽見過不下一打好心人之於木子美的憂心忡忡:
你說,她真的快樂嗎?
以後,誰還敢娶她呀?
她寫的那些雞零狗碎三流文字還不如衛慧呢,就算境外有人買下版權,人老外什麼A級片沒見過,能賣得動嗎?
……我覺得以上問題中第三個提得最好,顯然相較衛慧棉棉那撥我國“身體寫作”的先行者,木子美竹影青瞳這茬“身體寫作”中,“身體”所佔的百分比是越來越高了,如果說衛慧和棉棉的爭執還在於:誰是真正的殘酷青春,而誰在吃飽了撐的瞎矯情;木子美與竹影青瞳的分歧只得在於:誰更捨得露肉,或者說誰更有肉可露吧——至於文字,是一樣地濫。
而前兩個問題雖則好笑,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也算不惡——前一個簡直堪稱悲涼:結婚,真是這個世界上惟一不可替代的康庄大道嗎?而一徑於康庄大道奮力躑躅的人們,果然就比木子美們歡樂無憂?還是不要自欺欺人吧。
我覺得木子美們最拙劣的一點在於,紛紛強調說這“只是個人的一種生活方式”,那她們出書,或頻頻在各色媒體上喋喋做什麼?就算是順水推舟,終歸是有推舟的心——但是我仍然要鄭重感謝她們:
1.茶餘飯後,這是多麼廉宜有效的消食方法。
2.如果沒有她們,哪裏顯得出我們良家婦女別一番模樣的好來呢?
人類文明的每一次進步,都是在一場場驚世駭俗的軒然大波中誕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