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體女子不好嫁

如果你信男人，那麼你會比較幸福；如果不信，你會比較安全——惟二者不可兼得。在此我要補充一句：如果半信半疑，那麼你會既不幸福也不安全——而媒體女子均屬此類。

媒體女子不好嫁，若她們竟然已婚或有固定男友，多半乃入行前傑作。並且，她們的離婚率相對一般女子要高。

聽見這話，我第一反應是悲：兔死狐悲。第二反應是樂：幸災樂禍。

這裏的媒體女子，代指女性紙面媒體工作者。電視台網站當然亦屬媒體，但因與報刊雜誌從運作方式到人文氛圍完全不同，故不在此討論之列。

毋庸置疑，媒體女子中95%以上受過全日制正規大學高等教育；賣相不惡——如今時尚雜誌招人，首要一條就是品貌端正，乾的就是造夢這一行，總不成凈派出些使人看了做噩夢的記者；品位不俗——日日在Armani，Celine，DKNY中打滾，想不沾點優皮氣都難；見多識廣——城中由什麼最新，乃至什麼最舊，她們是第一見證人；精通世事——男歡女愛，糾合仳離，日日在她們手邊心底摩挲，研讀，製造，流傳……她們何以恁地難嫁？

雖然幸好，不是每個媒體女子的終極理想都是嫁人，可惜我國浩浩數十萬名女性媒體從業人員中，起碼有一多半如我，縱然嘴勝鴨硬，心底里着實有一塊柔軟天窗，閃爍着良夫稚兒，其樂融融之溫馨畫面。

顯然首要問題在於什麼是“良夫”。我覺得個人在數年前一篇名為《湖畔惆悵與烏煙灶頭的親吻》的小文中總結得實在好，值得原文照抄：“……比我們賺得多而像我們一樣深情。其實我們賺得並不多，而且也不是什麼貞節烈婦。”——我想逮誰問，誰也不會以為這樣的要求過分吧？

為使情境更加明晰，我決定不憚丟臉，將媒體女子們菲薄的收入公開：北京市2004年時尚雜誌行規為5000元/月左右。另有數百到上千元不等的灰色收入——說是“灰色收入”，其實根本是公開的秘密：以騙女人錢為生的各大時尚品牌為尋找同謀，隔三差五舉行的新品發佈會上總是打發叫花子般，在每份宣傳資料中夾帶數百元，RMB當然。此外她們中的一多半還會收到月均少則數百，多則數千元的稿費——都是她們點燈熬油，寂寂長夜電腦前一個字一個字敲出來的。

就是說，只消月薪6000元及以上，便可通過媒體女子擇婿之第一關了。是的，她們絕不打算低就，但也並沒有誓死高成。雖然因此，一半以上的適齡男子篤定被Pass掉了，但她們還有剩餘的一半啊——然而問題的關鍵在於：她們尚有第二個條件。

所謂男人的深情。於此一位媒體女子曾有生動描述：如果你信男人，那麼你會比較幸福；如果不信，你會比較安全——惟二者不可兼得。在此我要補充一句：如果半信半疑，那麼你會既不幸福也不安全——而媒體女子均屬此類。

說是讀書過多害了她們吧，可比如每名媒體女子至少精讀過一遍的《紅樓夢》，其中可不僅僅只有痴男怨女香辭艷賦啊，更有甚麼事沒經過，見過的賈母的兩段殷殷教誨——

一段是賈璉偷情，鳳姐潑醋，“賈母笑道：‘什麼要緊的事！小孩子們年輕，饞嘴貓似的，那裏保得住不這麼著。從小世人都打這麼過的。’”

另一段是賈母笑評所謂才子佳人：“只一見一個清俊的男人，不管是親是友，便想起終身大事來，父母也忘了，書禮也忘了，鬼不成鬼，賊不成賊，那一點兒是佳人？”

這也就是我幸災樂禍的原由——誰會同情執著緣木求魚，而後抱木慟哭之白痴？

而或許最糟糕的還不止於此：因為媒體女子慣見的風致是紐約第五大道上金光燦爛的LV專賣店，日久天長她們遂模糊了，幾乎忘記那不過是上帝偶然興起手指縫裏漏下的點滴慈悲，碩大蛋糕上稀薄的一層甜蜜糖稀，漫漫人生路多半還是得靠單元房平價車水煮魚來支撐——

啊此外，媒體女子婚姻路上的重重關山還有：行業特點故，媒體男子原本就鳳毛麟角，何況做這行要求的細心，敏感，洞悉時尚等特質，足以使任何男人情願不情願地雌化掉——媒體女子們積年累月難見個把囫圇男人；該行巨大的工作壓力令媒體女子不是在採訪現場，就是在去採訪現場的路上——哪一個渴婚男人不期待安定呢……

我不以為這樁陰差陽錯的悲傷有什麼貼切的出口，事實上，媒體女子比圈外女子所見所識深遠太多，上帝終究是公平的。所以倘或一不留神墮為媒體女子，而恨嫁之心日漸隆重到怒火中燒的話——只得改行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