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靈素谷求醫
仲秋，靈素谷滿山的楓葉艷艷如火，遠遠望去，竟是滿目的血色。
雲壑拉緊韁繩，馬兒四蹄踩碾了兩下，也便停了下來。他神色擔憂的看了眼懷裏睜大雙眼乖巧盯着他的女嬰，想到這孩子此刻身中劇毒，心尖是疼的不行。她多像她啊，她從前也愛這樣靜靜的，乖順的看着他。
雲壑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甩掉腦子裏的胡思亂想，抱着孩子利落的翻身下馬。
谷口處，瘴氣瀰漫，花草妍麗，入谷的小路難以分辨。
“天機門雲壑求見靈素谷主！”雲壑抱着嬰孩，內力傳音，聲若洪鐘。谷中飛鳥驚起，幾聲鳴啼之後，靈素谷又歸於沉寂。
說到這靈素谷主，乃是江湖之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人物。“靈丹妙藥廬，起死回生手”，雖然是有些誇大之嫌，但靈素谷主的醫術也確是神奇。然而，這谷主脾氣卻古怪得很，不要錢，不要權，江湖之中人人趨之若鶩的東西都入不了他的眼。故而，來靈素谷求醫的人都是身患絕症，賭運氣的，最後等死在谷口的人也不在少數。
“天機門雲壑求見靈素谷主！”
“天機門么？”楓火山上，正盪着鞦韆的女子喃喃而道，唇角漾起一抹淺笑，“與我何干？”鞦韆高高盪起，女子銀鈴般的笑聲迎風傳開。
“天機門雲壑求見靈素谷主！”雲壑自己也記不清這是第幾次重複同樣的話了，見谷中並無人走出，心頭愈發焦急起來，回身取了馬背上的水囊，水囊里裝的是在鎮上買的牛奶，餵了懷中的孩子，自己又喝了一口。然後目光堅定的望着谷口，繼續重複着。
灕水，你的孩子，我無論如何都會救！
“第一千零四遍。”鞦韆上的女子無奈的數着，模樣有些惱，“倒真是個難纏的傢伙。”鞦韆盪得很高，女子卻送開了雙手，飛身而起，落在了崖邊。
山下，一臉堅毅的雲壑抱着嬰兒鎮定從容的站在谷口，有種讓人移不開目光的風華。
“長得倒是俊俏。”女子眉目含笑，左手繞着胸前的幾縷青絲，挽花一般，忽然眸光一閃，一拂手，自山崖處飛身而下。世人皆知靈素谷主醫術高明，其實輕功卻是更勝一籌。
“天機門雲壑求見靈素谷主。”雲壑固執的重複着，聲音剛落，便聽見谷內傳來女子若嬌鶯初囀的聲音：“第一千零六遍，你不嫌口乾舌燥，我可聽厭了。”雲壑聽罷，心中大喜，抬眼看向谷口。
只見谷口瀰漫的瘴氣淡淡散開，一個年輕女子走了出來。十六七歲的年紀，身穿淡綠羅衣，頸中掛着一串明珠，臉色白嫩無比，猶如奶油一般，秀眉纖長，櫻唇似朱，左鬢簪着一朵木槿花，艷艷如火。
雲壑微微怔忡，想不到這靈素谷主竟是位如此年輕清麗的女子，卻也不敢怠慢，對着一抱拳，恭敬道：“拜見谷主。”
女子未答話，走到他身前，仰首而視，笑容溫婉如花。“我姓蘇，叫蘇絮濛。”
雲壑又是一愣，但知她脾性古怪，便也順着說道：“蘇姑娘。”
蘇絮濛滿意的點點頭，伸手去逗弄雲壑懷中的嬰孩，見嬰孩咯咯的笑着，自己也不禁笑了起來，說道:“可是你的孩子？中的可是十日蔓呢。”
雲壑見她並未把脈，便知嬰孩所中之毒，心下多了幾分敬佩與信任。靈素谷主果然名不虛傳。
“不是。”
蘇絮濛對於他的回答似乎有些意外，疑惑的抬眼看他，問道:“那是誰的？”
“我師妹的。”雲壑面無表情的答着。
蘇絮濛卻是笑靨如花，看着雲壑的眼眸，湊近了些，“你喜歡她？”
“是。”
雲壑機械式的回答讓蘇絮濛覺得無趣得很，撇撇嘴，小聲嘀咕道:“原來是塊木頭。”
“蘇姑娘說什麼？”雲壑見她低着頭，雙唇翕動，卻沒聽清她在說什麼。
“沒什麼。”蘇絮濛仰起臉，輕淺一笑，轉身走入谷中，“跟我來吧。”哼！喜歡你師妹又怎樣？總有一天，你會喜歡我的。
靈素谷內，仿若還是春天，融融春光，奇花異草爭奇鬥豔，各顯艷容，三兩彩蝶飛繞，翩翩弄姿。
蘇絮濛走在前，忽然腳步一頓，扔了課藥丸給雲壑，笑道:“我倒是忘了，這谷內的花草可比谷口那些厲害百倍呢。”
雲壑面不改色的吞下藥丸，“多謝蘇姑娘。”
蘇絮濛點點頭，順着他的目光看向女嬰，“不用擔心她。”
被別人洞悉了心思，雲壑走幾分尷尬起來，抬眼間，卻見蘇絮濛已走出了好幾米，忙又提步跟上。
二人一直走到一間簡易草廬前，蘇絮濛輕輕推開門，一間簡單卻有幾分風雅的房間呈現在雲壑眼前。
“把她放到竹榻上去。”蘇絮濛側身站在門邊，給雲壑讓出一條路來。
雲壑感激的笑了笑，抱着嬰兒走進了房間。
他剛將熟睡的嬰兒放好，蘇絮濛便在竹榻邊上坐下了，解開嬰兒的襁褓，撩起袖子，，玉藕般的小手上，一條細細的黑線已延伸至手腕處了。
“看來，已過六日了。”蘇絮濛眉頭緊皺，眸中甚是為難。
“蘇姑娘？”雲壑見她如此神情，心中也不由得一緊。若鬼醫素手都解不了這毒，這孩子怕是真的沒救了。雲壑想着，低頭看向安靜沉睡的嬰兒，如此寧靜安詳的表情，刺得他心裏若滴血一般。
“說沒救，其實也還有救，不過她實在太小，挨不挨得過都得聽天由命了。”蘇絮濛的聲音有些沉，卻讓雲壑心中萌生了絲絲沉重希望。
沉默了良久，雲壑開口問道：“蘇姑娘打算怎麼做？”
蘇絮濛轉身步入內間，拿出一株乾草，說道:“此乃斷腸草，傳說神農嘗百草，便是止於此。”
雲壑心中咯噔一聲，雖知她所想，卻還是忍不住問道：“蘇姑娘是打算……？”
蘇絮濛輕笑了起來，聲音平淡無波:“以毒攻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