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心慰

第521章 心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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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平王府。

沈珍珠在寢房內正為李適穿戴衣衫,以便少時早些陪李適溫習課業,這幾日張涉被李俶喚去,多在書房商議些事,李適悠閑了不少,業精於勤荒於嬉,是以近日沈珍珠時常陪在旁看李適習學。

雖不知李俶與張涉見日閉門府中在談些甚麼,張涉是李俶的啟蒙恩師,李俶對張涉一向敬待有加,李適出生后,李俶又把李適交予張涉授業,平日裏李適對張涉也十為重慕,自嫁與李俶的這十多年,沈珍珠一直極少過問府上其它事,尤其是朝堂上的一些事,男人間的事情女人本該少插手,近些時日倒樂得多陪一陪李俶,而李俶更是難得有空閑騰出了閑工夫勤加練習諸如騎馬射箭之類的腿上功夫。

剛收拾利落,只見春莕推門奔入:“娘子,適才家僕來報,有人托奴將這個轉交予娘子手上。”

儘管府上婢僕一大堆兒,不過李適的衣食起宿,自小就是沈珍珠親力親為,從未假手過旁人。擱下手中帕子,沈珍珠抬首接過春莕遞過來的一方長檀木盒,不曉得何故,心頭沒來由得突突急跳了幾下,待蹙眉打開錦盒,面顏一變。

李適沾洗下手,偏着頭留意見沈珍珠來不及掩飾的神色變化,不禁皺了皺眉毛:“阿娘,甚麼物什?”邊問由,邊好奇的湊了過來。

沈珍珠卻像沒聽見李適的問話一般,獃獃的逕自半晌怔愣,面有焦切的猛地抬眸就追問春莕道:“來人現在何處?”

猛不丁被沈珍珠一問,春莕一時被問得有些茫然,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略一思忖,才愣愣地回道:“想是離去了。”

先時本在庖廚催責早食。剛從庖廚一出來,就見家僕急匆匆地跑來,拿了這盒子塞在其懷裏,只道是剛才府外來了個人,也不報上姓甚名誰,只交代其等務必把此物交由沈氏手上,倘見不着沈氏,便托沈氏身邊的陪嫁丫鬟轉交。

在廣平王府,上上下下哪個不知道沈珍珠的陪嫁丫鬟就只有一人——亦即春莕。儘管春兒現下在廣平王府也甚受沈珍珠照拂,想當年還在宮中當過宮婢。自打被放行出宮投靠廣平王府,這幾年在府上也比較吃得開,已是照管了不少府上的瑣碎事。但畢竟與春莕還不同。顧及還未到辰正時辰,府上仆奴不敢一大早兒就煩擾沈珍珠,又怕擾了李適晨早的美夢,是故才直接找上春莕。

春莕原也不知這盒中是何物,估摸着沈珍珠這時辰已是帶了李適起榻。生怕回頭再一忙活又忘卻這事兒,這才急急轉呈。此刻看着那錦盒中盛裝的竟是一支白玉笛時,雖說一時半會兒還弄不準這支白玉笛有何來頭,但見沈珍珠一見之下竟喜憂參半,只好如實作答。

反觀沈珍珠,一聽這話。卻是身形一頓,提步就直奔府門外。春莕不明就裏之下,也不敢多問。只有趨步在後,連李適也緊跟在一邊奔出了府門,可環顧四下,朱門外根本不見一人半影。

“適才是何人登門?”沈珍珠怔怔地舉目遠望,好一會兒晃神。才看向看守府門的司閽,眉目間儘是難掩的焦躁之色。只看得春莕越發的發懵。

沈珍珠一貫行事有禮有矩,嫌少有方寸大亂之時,今個的沈珍珠,在一見那錦盒中的物什后,整個人楞是看似心神恍惚的很,春莕跟在沈珍珠身邊伺候了十幾載了,還從未見過把持不住心緒的沈珍珠。即便是前幾個月,楊玉環在宮中全無徵兆的在御前上表韓國夫人有意嫁女入府時候,當時沈珍珠縱有好些日子的失魂,卻也不似今刻這般心緒不寧。

“回王妃,是一個婢婦打扮的人,也未道高名上姓,已是離去一盞茶工夫了。”司閽中一人上前答道,一看沈珍珠手上的錦盒,就知沈珍珠所問何事,先時就是其把這錦盒交予春莕的。

沈珍珠又是良久的失神,寒冽的晨風吹來,李適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揉了揉凍得發紅的鼻頭,沈珍珠才仍有些晃愣的回神兒,也未再問究,捧着錦盒轉身步回府中。

李適卻發覺,沈珍珠緊捏着那錦盒的雙手,指甲已是泛白,好似在極力隱忍甚麼一樣,那感覺,彷彿有着千般不舍萬般不忍,卻又不得不強壓下翻騰的心緒,不由得想要多看幾眼那盒中的白玉笛。

那支白玉笛,往日跟從沈珍珠進宮禮拜時,似是在哪兒里見過。細細一想,才想起這支白玉笛像極掛在江采蘋寢殿裏的那支白玉笛。那年江采蘋染病,抱病在榻,李適有幸隨母入得過江采蘋的寢殿一回,當時就曾在江采蘋的幔帳里看見過這麼一支白玉笛懸挂在一角的几案上,日光下泛着淡淡地光暈,瑩白無暇奪人眼。

李適的猜料不錯,沈珍珠在乍一見這支白玉笛之後,這會兒也反應過來,這白玉笛確實正是江采蘋所有之物。眼下唯一令沈珍珠費解的只在於,江采蘋時下已從長安遷入洛陽上陽東宮近兩年,當時雖來不及相送,但事後也曾多方打聽,知曉江采蘋臨出宮前有過細備打點,這兩年也聽李俶說及過,梅閣里裡外外不論擺設亦或是那片偌大的梅林佈局都未發生更改,李隆基早有口諭在先,未經聖允任何人不允擅入梅林,那片梅林連帶林中的梅閣一亭一庭彷彿在一夜之間又恢復如初,成為宮中的一大禁地。

九品文學歡迎您的光臨,任何搜尋引擎搜索“九品文學”即可速進入本站,本站永久無彈窗免費提供精品閱讀和txt格式下載服務!對於江采蘋的遷入上陽東宮,李隆基對外聲稱是江采蘋近來鳳體違和前去將養,但那段時日宮裏宮外確是生出過不少事端,過後沈珍珠也曾不止一次的問過李俶各種究竟是何原由,李俶也未說出個一二,只告知江采蘋在洛陽一切安好。沈珍珠隱約察覺這其中必定有何隱情,至少與當日李適放白鷹啄死楊玉環的那隻白鸚鵡一事有着莫大的干係,那夜李俶派人去梅閣相求江采蘋出面說情化解此事的事,沈珍珠不是全不知情,可想而知,江采蘋在勤政殿外長跪不起,跪了整整一宿,事情絕不會簡單,而過後不幾日,江采蘋就遷出了宮外,長留在了上陽東宮。

沈珍珠雖不曾去過洛陽,也不曾見過上陽東宮是甚麼地方,但聽府上幾個年老的婢婦無意間說起過,那上陽東宮無異於宮中的冷宮,一年四時雖說時氣還算宜人,但也荒廢多年了,江采蘋忽然遷居去那,怎不令人思慮重重。儘管都是猜測,卻不盡然是臆斷,倘使是江采蘋的一番良苦用心,是向楊玉環妥協了甚麼不為其所知的一些事,是為了李適為了其母子二人故才遷出宮,甘願把自己置身於一座冷宮之中,以當下的情勢,沈珍珠只有隱忍不發,否則,便是白費了江采蘋的苦心。

而這支白玉笛,沈珍珠卻是再熟悉不過的,只一眼,就可辨識真偽,想當年其還是那個坐吃等死的江家小丫鬟時,對這支白玉笛就已熟悉的不能熟悉的,這白玉笛可是江采蘋的心愛之物,多少年來,入宮前也罷,入宮后也罷,從來都不離身。而且,這白玉笛是江仲遜在江采蘋入宮前夕一併讓江采蘋帶在身邊之物,任時光變遷,浮光掠影,都不會認錯。

今日這支白玉笛,卻是毫無先兆的輾轉在其手上,且聽那來人言下之意,曾交代過務必交予其手上,沈珍珠不用多想,便可知曉定然是江采蘋讓人轉交的,而那故人一說,在這遠離故里千里之遙的長安城,又還能有誰。江采蘋將白玉笛託付其手上,要其善自珍重,沈珍珠雖還完全猜不透其中意寓,但可見江采蘋縱便還未識出與其的那份故人情緣系在哪兒,從何而起,至少已猜了個**不離十。

“今日之事,莫與人多道。”待步回房中,沈珍珠輕揉了揉額際,溫聲交代了幾句春莕,且讓春莕交代下去,回頭告知那幾名司閽口風緊些,待早食備妥,才不動聲色地帶了李適去用食。

江采蘋差人來贈予白玉笛,卻連面也未見,想必事先就做過交囑,意在不想讓太多人知曉此事,沈珍珠自是還無從得知江采蘋此番回宮,從廣平王府門前過而不見,只為不想沈珍珠牽扯其中過多。畢竟,江采蘋之所以自請遷出宮遷入上陽東宮,為的正是不再累及無辜,不想在與楊玉環的明爭暗鬥中再禍及更多的無辜之人,只要其不再待在宮中,自此遠離了那爭權奪寵的深宮,不但自身可暫避勾心鬥角的謀害,身邊還有很多的人從此更便於獨善其身,譬如沈珍珠、李適母子二人,譬如皇甫淑妃、臨晉公主母女二人,更有甚者,再比方說董芳儀、廣寧公主以及新平公主、涼王李璿、汴哀王李璥等人。

只有不受制於人,不受人所困,不為人所累,往後里才可無後顧之憂,少一些牽腸掛肚,也少一些可有可有的紛爭,從而少一些血光之災。

山雨欲來風滿樓,有些事如若真的躲不過,避無可避,也只有挺直腰身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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