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入城
那千戶聽到呼聲,轉頭一看,原來是大軍副將多鐸,趕忙命令弓箭手把弓箭放下。多鐸被明軍闖營的吵擾聲驚醒,親自帶兵圍剿。等他趕到時,席銘已跨過四道壕溝,到了大凌河城下。
多鐸認出這個明軍勇將,他不是在察哈爾部邊界小山救了自己的席銘嗎。他趕忙命令停止shè擊。
那千戶上前稟道:“將軍,這人乃是明軍主將,勇悍無比。此時不放箭,他逃入城中,便無法捉拿了。”
多鐸心想:席銘是我的恩人,此時陷入危難,我自然要救他一救。於是瞪了千戶一眼,沉聲道:“把你的弓箭手撤下營壘,我自有道理。”
那千戶雖不情願,但多鐸的命令哪敢違抗,只得命令弓箭手撤下。
后金的弓箭遲遲不發,片刻之後,連弓箭手都撤下營壘,席銘很是意外,城頭上的楊旭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這時,大凌河城外的動靜已驚動城中的其他將領,祖大壽、何可綱、祖可法等人紛紛登上城頭查看。
何可綱一見城下是席銘,且滿身是血,心中驚詫不已,喝問左右:“遲遲不開城門,是何道理?”
楊旭心想:何可綱知我與席銘有隙,恐就此推斷我故意整他。今rì不如放手一搏,把席銘置於死地。當即上前一步,拱手道:“何參將且慢,是我不同意放他進來。”
何可綱滿面嚴肅,問道:“怎麼回事?”
楊旭道:“屬下記得當rì在寧遠誓師大會上,席銘因為頂撞督師,被捉拿下獄。今rì他卻出現在大凌河城下,且隻身衝破后金重重包圍,實是詭異之極。因此屬下不敢將其放入。”這話說的冠冕堂皇,似乎在盡忠職守。
何可綱略一沉吟道:“你說的有理,但城下數百米內並無敵軍,開城放人沒有危險。是非曲直還是等他進來再議。”
楊旭望向祖大壽,祖大壽卻沒有絲毫表示,只聽何可綱道:“開城,放他進來。”
楊旭雖心中不願,但祖大壽沒有阻攔之意,也只能作罷。
軍兵立即打開城門,席銘此時已無力支撐,伏在馬背上進了城門,在軍兵關上大門的一刻,他從馬上翻滾下來,昏暈過去。
多鐸目送席銘進入大凌河城,剛剛回到大帳。一個中軍旗牌進來稟告,大汗召見。多鐸不敢怠慢,先去多爾袞營帳,得知多爾袞也被召見,於是兩兄弟一起前往大汗軍帳。他們已聽說前晚莽古爾泰衝撞大汗之事,難道今rì要處理此事?
進入大帳,卻發現氣氛很不一般,幾乎所有皇子貝勒都在。等他們見禮已畢坐定之後,皇太極便即發問:“多鐸,聽說你今rì阻止軍兵shè殺明軍將領,是否有此事?”
多鐸心中一驚,心想:消息傳的真快,肯定有人在背後告了黑狀。囁喏了半天不知如何回答。
旁邊濟爾哈朗喝道:“大汗問你話呢?怎不回答。”多鐸看了他一眼,心想:“說不定就是這個老貝勒說的壞話。但既然問到眼前,也只好回道:“是有這麼回事。”
濟爾哈朗又道:“這個明朝將領是張chūn軍中主將之一,非常勇猛,本來有機會將其shè殺,為何放虎歸山,rì后養虎為患,該當如何?”
旁邊多爾袞突然接口道:“放虎歸山是真,但卻未必養虎為患。說不定反而能養一隻為大汗所用的猛虎。”
濟爾哈朗心想:多爾袞年紀越長,詭計越多,如今越來越難對付,且看他這次怎麼給多鐸開脫。便道:“這話說的讓人不知所以,放走敵將,難道有理不成?”
多爾袞慢條斯理的道:“老貝勒,我且問你,此次我們重兵圍困大凌河城,所謂者何?”
濟爾哈朗道:“當然是阻止他們築城啊。”
多爾袞笑道:“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此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大汗想困死大凌河城守軍,迫使主將祖大壽投降。另外城中還有副將、游擊參將等三十餘人,如果都能投降,比破城的收穫更大。”
濟爾哈朗道:“這便如何?”
多爾袞道:“這就是問題關鍵啊,多鐸深知大汗愛才之心,這個明軍將領正如你所說是只猛虎。如今放他回去,卻是把他關進大凌河城這個籠子。目前大凌河城糧草耗盡用不多長時間,便會開城投降。到那時,這隻猛虎不就為大汗所用嗎?”
“這個......”濟爾哈朗沒想到多爾袞能說出這麼一番歪理。
多爾袞道:“shè死明軍將領,只不過多了一具死屍。而讓他進城,rì后就能得到一員猛將,怎麼樣才合算,相信老貝勒能算的清楚吧。”
“說的有理,阿敏上次從遵永四城撤退時屠戮全城,造成惡劣影響。被吾嚴厲懲罰,現在還囚在死牢。從哪以後,吾便曉諭諸將:所謂得民心者的天下。后金雖為異族,但要效法漢人以寬厚待人。為了彌補阿敏上次造成的損失,我頒佈諭令:一則嚴禁屠城;二則大力招募明朝降將;三則厚待明朝降將。大凌河城中的祖大壽就是吾要爭取之首要目標,如果祖大壽歸降,關寧將領體系就會崩塌。從這個角度來看,多鐸的做法是有道理的。”
濟爾哈朗正想再說點什麼,皇太極一擺手道:“此事不要再議了。”他想藉助多爾袞兄勢力,本就想替多鐸開脫,有了多爾袞的說辭,他便就勢把此事敷衍過去。
皇太極接着道:“多爾袞!”
多爾袞趨前一步:“在!”
“着你即刻籌劃派使臣進入大凌河城勸降。”
“是。”
此時中軍旗牌來報:明朝救援大軍主帥監軍道張chūn已被抓獲。
原來另一隊乘亂向錦州行進的張chūn、張弘漠小隊,雖然小心翼翼,在行進途中還是被后金巡哨發現。幾千后金士兵將他們圍在當中廝殺,最後張弘漠力戰殉國,張chūn則脫力被俘。
張chūn被俘之後,誓死不降后金,其後皇太極凱旋返回瀋陽,將張chūn關押在瀋陽三官廟中,長達十年的囚徒生活中,他始終着漢服,拒不剃髮,最終絕食而死,當然這些都是后話。
再說一番血戰後終於進入大凌河城的席銘,昏暈之後,立即被送到軍醫處治療,他全身有七處刀傷,肋下和後背兩處刀傷很深,足足卧床了半個月,才逐漸痊癒。
這期間祖大壽、何可綱等多次看望,席銘將他如何被孫督師釋放,加入救援大軍。大軍分為兩路,吳襄和宋偉如何敗退,自己與張帥進入堠台,又如何誘敵突圍之事講述一遍。
何可綱對此深信不疑,祖大壽本就對席銘頗有好感,也無懷疑。但兩人對救援大軍被擊潰一事都深感焦慮,祖大壽尤其後悔當時沒有出城接應。他們都知道救援大軍崩潰意味着什麼,不由有些心灰意冷。
席銘看到祖大壽和何可綱兩人面sè憔悴,忙問軍中糧草狀況,何可綱長嘆一聲道:“軍中糧草已基本耗盡,如今只能宰殺軍馬以充饑,就這樣,恐怕最多堅持十rì。”
席銘驚問:“我的戰馬驚鴻現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