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的黎明靜悄悄 第19章 (5)
"熱妮亞、麗達。"瓦斯科夫試着叫了一聲。
"菲道特·葉甫格拉維奇!"熱妮亞和麗達從小樹林裏沖了出來。
瓦斯科夫激動地大步地跑了上去,他終於找到這兩個姑娘了。謝天謝地,她們平安無恙。
"菲道特·葉甫格拉維奇……準尉同志……"熱妮亞和麗達跳進小溪,向這邊沖了過來。
瓦斯科夫也涉水向她們迎去,三個人就在水裏擁抱起來。
"嘿,瞧瞧你們,姑娘們,瞧瞧!"瓦斯科夫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淚一個勁地淌了下來。
"您看看您自己。"麗達說。
三個人彼此互相打量着,大家身上的衣服都快成了一縷縷布條,臉上被煙火熏的黑漆漆的。
"你哭了。"熱妮亞看着準尉,心疼地替他擦了擦眼淚,像對待自己的長輩那樣。
"我知道你們不會走,不管我下什麼樣的命令,都不管用……"
"所以你又來找我們了。"
"快走,德國兵就在我後面。"
三個人急匆匆涉過河,鑽進了小樹林,氣喘吁吁選擇好陣地,坐了下來。
"再讓我瞧瞧你們。"瓦斯科夫激動地看着熱妮亞、麗達。
麗達向瓦斯科夫依偎過去,熱妮亞也靠着瓦斯科夫另一邊。
"哎,你們這些姑娘,你們吃了點什麼沒有,閉了一會兒眼睛沒有?"
"你受傷了?"熱妮亞驚呼道。
"擦破了點皮兒。"瓦斯科夫抬起手臂。
麗達趕緊替準尉包紮傷口,瓦斯科夫幸福地瞅着兩個姑娘,似乎在享受着無與倫比的家庭親情。
"我們什麼都不想,只想着你回來,我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你能捨得把我們倆丟下……?"熱妮亞說。
"我是你們的準尉呀,姐妹們,我是你們的親兄弟,叫我菲道特吧,要不跟我媽媽一樣,叫我菲佳?"
"您別動。"麗達抓住激動的瓦斯科夫,好不容易替他把傷口包紮好。
"嘉爾卡呢?"熱妮亞故作輕鬆地問。
瓦斯科夫沒有回答。其實麗達和熱妮亞已經猜到了,只是在準尉說出來之前,她們始終不願意相信這個現實。瓦斯科夫把自己的行囊從麗達身邊拿過來,把乾麵包、剩下的脂油、白酒一一分給熱妮亞和麗達,然後舉起酒杯。他嚴肅得讓人感到害怕:"我們的同志犧牲得英雄壯烈。嘉爾卡是在和敵人的對射中死去的,里莎淹死在沼澤中。因此,我們的戰鬥減員是三個,一半。就是這樣,可我們把敵人整整地拖住了兩天兩夜。我們贏了。可是,援軍不會來了,而德國鬼子馬上就要到了,讓我們先悼念一下犧牲的姐妹們,然後立刻準備戰鬥,照一切情況看,這是最後的戰鬥……"
三個人默默無語,互相碰了一下杯。樹影婆娑,細細碎碎落在了他們身上,像是覆蓋了一層不祥的陰霾。
在廖共托夫湖邊,德軍指揮官舉着望遠鏡反覆地觀察西牛興嶺上的情況。他放下望遠鏡,自言自語地說:"這是最後的戰鬥了。現在我命令--"
德國兵全體立正。
"向西牛興嶺挺進。"
"是。"
"如果遇到抵抗……"指揮官沉思着,須臾,他斬釘截鐵地說:"奪路而走,不惜一切代價,撕開敵人的防線,繼續前進!"
清亮的溪水從山上蜿蜒而下,落差巨大的水流跌落在青石上,濺起令人眩目的水珠。
瓦斯科夫的陣地居中,熱妮亞和麗達一左一右。這裏的河身非常狹窄,兩岸的樹木緊貼水邊。就是在這個地方,熱妮亞曾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德國兵的進路。瓦斯科夫此時此刻已經做好了一切戰鬥的準備,子彈提前入膛,手榴彈也揭開了蓋子。他變得輕鬆起來,嘴上叨着煙捲,左右看着兩個得力的助手,俏皮地學着野鴨子叫。
熱妮亞和麗達卻沒有這份悠閑自得的心情,她們緊張地注視對岸的活動,一刻也不敢鬆懈。
瓦斯科夫學了會兒鴨子叫,又不放心地跑到熱妮亞的陣地,小聲說:"他們不下河就不要開槍。"
接着他又貓腰跑到麗達的陣地,打算也如是叮囑一番。卻被麗達開了玩笑:"我看着您跑動的樣子,就像個老伙夫。"
瓦斯科夫假裝虎着腰說:"老伙夫跟你說,聽着我放第一槍,你就開火。"
"從來不都是這樣嘛,根據操典,指揮官放了第一槍,槍聲就是命令,下級開始射擊。有一點我不明白。"
"說。"
"指揮官打完第一槍,他幹完去哪兒?"
瓦斯科夫嘿嘿一笑,扭頭朝自己的陣地走去,忽然,他又扭過頭來,說:"開第二槍。"瓦斯科夫剛重新在自己的陣地前趴下,一個德國兵就從樹叢里鑽了出來,躡手躡腳地向河邊走來。他跨進溪水中,警惕地端着槍,一步一步涉過岸來。瓦斯科夫的衝鋒槍緊緊盯住德國兵健碩的身影。手指扣住的扳機,只要輕輕地一用勁兒……
"叭"一聲槍響。
瓦斯科夫嚇了一跳,他清楚得看見子彈打在水面上,德國兵猶如驚弓之鳥,連滾帶爬地往回跑。對岸的衝鋒槍立刻響了,四個德國兵跳出樹叢,躍入水中,強行渡河。
瓦斯科夫的衝鋒槍響了,麗達的衝鋒槍也迅速投入了戰鬥。
除了衝鋒的敵人手裏的槍不停地射擊着,對岸敵人也加強了火力。瓦斯科夫又一次被敵人的火力壓得抬不起頭來,他趴在地上大聲地喊着:"麗達,打,別管我,在你的身後就是整個的俄羅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