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東京夢華 之中中
從睡夢中醒來,線鈴伸了一個懶腰。天河樓的床不是一般的舒服,系統終端的困意也模仿的非常逼真,使人有一種不願起來的感覺。咬了咬牙,線鈴從床上坐起,推開了身邊的窗子。窗外便是南天井,在這寸土寸金的地方,無論主天井還是南天井都不可能修的太大,但這個天井顯然出自名家之手,假山花草水池,無不搭配得如詩如畫,使人只要推開窗戶,便能感到一種清新典雅撲面而來。
一股涼風從窗外吹了進來,雖然時近新年,但由於汴京城裏的分段氣溫調節系統,所以並不感覺冷,反而給人以涼爽的感覺。吸了一口這明明是虛擬出來,但卻比現實中還要清新的空氣,線鈴的腦子逐漸清醒了過來,他看了一眼天色,雖然已經微明,但太陽還沒有出來,《江湖》中規定臘月日出為卯時三刻,看來自己不但沒有遲到,反而早到了半個時辰。
回想這十幾天中,羽採用了最瘋狂的4:2的上線比例,就連英傑也在陪她瘋狂了三天之後,終於以天河樓沒有房間這個最爛的借口提前下線了。同樣,君莫笑在短訊中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也再也沒出現過,彷彿從這個虛擬世界中消失了一樣。只有線鈴,在羽的威逼利誘下,不得不堅持與她同步繼續這新年之旅。好在線鈴期末考已經結束,所以倒還有時間整天泡在《江湖》中。
吹了一陣風,線鈴忽然想起了一事,他打開了自己的短訊功能,輸入了名字“天青讕”寫道:“喂,你在嗎?”
等了一陣,系統提示道:“對不起,對方沒有回應!”這種結果只可能是兩種情況,要麼是對方不在線,要麼就是自己被拖進了黑名單中,近半個月來,線鈴只要在線,便幾乎每天都要抽空發一個類似短訊,由於東京城內一比五的問題,這幾乎耗盡了他那一百條免費短訊,但卻始終沒有得到回應,看來是被拖進黑名單的可能性比較大了。
嘆了口氣,線鈴剛要再躺下享受一下天河樓的軟床,便聽到了一陣敲門聲,通過這十幾天的經驗,線鈴立刻知道這是羽在敲門。雖然明顯約定的時間還沒到,但線鈴也不敢裝沒在線,連忙跳下床打開了門,果然見羽笑盈盈的站在了眼前。
也許是跟小紅斗得多了,羽也受到了一些熏染,因此沒等線鈴開口,羽便搶着道:“喂!你今天上來得倒是‘準時’,我還記得第一天組隊你就是遲到的,看來經過這些天我的糾正,你終於改掉了這個小毛病!第一次‘準時’上線了。”
其實這些天線鈴每次上線都是準時的,但看來羽顯然認為早到才是“準時”。線鈴張了張嘴,還待分辯幾句,但卻立刻又被羽打斷了。幸好衝冠一怒不在,否則他一定會氣得痛扁線鈴一頓,因為他的徒弟在搶話上及不上小紅的徒弟,這對他來說簡直就是莫大的恥辱。
羽搶過了線鈴的話頭,急急的問道:“對了,你有沒有想好今天我們要去哪裏玩呢?”
這是線鈴最頭疼的問題,實際上,他早了半個時辰上線,主要就是要對照地圖好好研究一下這個問題。
線鈴在心中默默數着東京城中那些有名的景點:東角樓街巷,去過;潘樓東街巷,去過;朱雀門外街巷,去過;州橋夜市,更是幾乎每天都去,來來回回已經將五里來長的大街逛了三四趟,就連那些與御街相連的東西向大街也都逛了個遍;內外城牆,去過;大校場操兵,一共操過兩次,也看了兩次;東水門碼頭,去過;虹橋,去過;大相國寺,去過N次(N是大於等於三的“實數”);寺東門街巷,去的次數大於N;外諸司,去過;馬行街,去過;東華門外大街,去過;汴河,游過;上清宮、醴泉觀、觀音院、景德寺、開寶寺、天清寺、興德院、長生宮、顯寧寺、萬壽觀等一干宮觀寺院,也都去過了;甚至連那些散於各處的民間瓦子瓦肆,也幾乎都走了個遍。想來想去,在東京城內的唯一值得一看還沒有去過的地方就只剩大內禁中了,但那可不是他們這兩個新手能隨便出入的地方。至於城外的幾個景點,羽又堅持要等踏春的時候再去,因此,最近幾天,線鈴這個“導遊”越來越被“去哪”這個問題搞得焦頭爛額了。
想了半天,線鈴忽然靈機一動,抬頭向羽擺了一個很“虛偽”的笑臉,道:“咱們已經把東京城裏的大小景點幾乎看了個遍,我看今天咱們便去梁門外看看師傅他們,他們去哪我們就去哪,順便參觀一下西城風光,你看怎麼樣?”
羽本是個路盲,只要線鈴能說出地方,她便會同意的,因此,雖然對於去見靈惠有點打蹙,但羽想了一下,還是同意了。
巳中時分,線鈴拖着搖晃的身軀,終於來到了錦祥樓的大堂,這倒不是線鈴迷了路,也不是從州橋到梁門外大街的距離太遠,只是因為這一路都是繁華之所,所以羽又犯了老毛病,又要逛宣德門早市,又要逛梁門外早市,又要逛州西瓦子,結果磨蹭了兩個時辰,本來計劃到了錦祥樓后再找地方吃早飯的,結果卻變成吃午飯了。好在兩人逛早市時吃了不少零食,否則體力已不足七十的線鈴恐怕會當場餓昏。
好容易拖到了錦祥樓,誰知一問之下,方知清一和靈惠昨天晚上便下線了,這使線鈴十分掃興,早知道就先發短訊試一下了,誰叫他這段時間短訊緊張,只好白跑一趟了。不過,已經有點餓的兩眼發花的線鈴已經沒心情去抱怨這些了,他現在只想趕快填飽肚子,再去考慮其他問題。
但羽顯然並不體諒線鈴此時的心情,她果斷的否定了線鈴就在錦祥樓用餐的提議,而是堅持要去名氣更大的“宜城樓”吃“早餐”。
線鈴已經沒有力氣跟羽爭了,反正宜城樓雖然遠點,卻也是在梁門外大街上,只要羽不再節外生枝,用不了一碗茶的工夫就能到。
宜城樓,即使是在東京七十二樓中,也是排得進前五名的,從名氣上而言,大概也就僅次於最著名的潘樓了。宜城樓的佈局又與天河樓不同,天河樓是東京酒樓主天井的經典佈局,宜城樓卻是大堂雙天井結構。宜城樓不比天河樓南臨汴河,北倚外諸司,既肅靜又有好景緻,因此它並不兼營住宿業務。它的主樓高三層,面積很大,臨街一排開三門,皆是朱漆貼金的大門。正門外高懸一幡,那是官准賣酒的標誌――宋代對酒控制的很嚴,若無此標誌,隨意賣酒是違法的。
進得主堂,只見一樓高約兩丈有餘,闊在二十步以上,是散席之所在,樓頂皆是漆繪,顯然出自名家之手,十分考究。此時尚未到飯點,因此樓內客人也不多,但總歸是名樓,仍有半數桌前坐着食客。兩人剛進來,便有夥計跑上前來,招呼他們上至了二樓。二樓亦是大堂,但臨街凡靠窗之處皆以屏風阻隔,形成了一些小的雅座,線鈴和羽就在這裏找了個靠窗的雅座坐了下來。這宜城樓有兩處景緻最好的地方,都是以板牆隔開的單間,一是主樓三樓,那裏視野開闊,可以遍覽西城全景;另一處是兩天井間的廊間,兩面開窗,可以同時看到風格完全不同但都精工細作的東西天井,喜靜的人大都喜歡那裏。但那兩個地方都是銷金名所,縱是以羽的財力,也還遠達不到在那裏用餐的程度。
兩人在雅座里坐定,點菜的工作歷來是羽的事,因此她笑着問道:“你們這裏有什麼拿手菜,給我報一下,好嗎?”
那個夥計立刻便報起了菜名,宜城樓不愧是馳名天下的大酒樓,這個夥計頗有專業水準,嘴皮子十分溜道,線鈴此時實在懶得去看他到底是玩家還是NPC,如果是玩家的話,他絕對是個“名嘴”的坯子。
這張“名嘴”口沫橫飛的報了一柱香的時間,方才將所有的菜報完。宜城樓的菜式多樣,幾乎囊括了全國各大菜系的名菜,線鈴粗略估計了一下,至少有三百餘種菜,只把他搞得頭昏腦漲,但真正令他佩服得快昏倒的是,羽竟然不慌不忙的將剛才夥計所報的菜名中她比較感興趣的三十餘樣菜一一提出,還正經八本的跟那個夥計討論起了這些菜的做法。
這一討論便是半個時辰,直到樓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那個夥計也有點急了才告結束。羽從剛才討論過的菜中點了她比較滿意的四涼四熱,又叫了兩角酒,此時的線鈴已經趴在桌上動彈不得了。
宜城樓上菜很快――虛擬世界畢竟是虛擬世界,這裏做菜是不需要時間的,因此,一會兒工夫,酒菜便已經備齊了,線鈴立刻雙眼發光,撲了上去,先猛划拉了一通,直到吃了個三成飽,才放慢了速度,開始喝酒品菜。
名樓就是名樓,細細品起來,這裏的酒醇菜香,只比天河樓更勝三分,再加上羽業餘美食家的品味,點的菜也都是精品中的精品,因此線鈴此時倒有點慶幸聽從羽的提議到這裏來吃飯了。他唯一不明白的就是為什麼每次吃飯羽都要點許多他們遠遠吃不了的菜。
兩人邊吃邊聊,正自起勁兒,忽然聽樓梯輕響。線鈴正好坐在了雅座出口這一邊,不由得抬頭去看。卻見從樓梯那邊上來了兩個人,其中一人長衫方巾,一臉書生氣;另一人卻是人高馬大,跟衝冠一怒塊頭差不多,連鬢絡腮的鬍子,外面也穿了一件長衫,但腰間鼓囊囊的,顯然是帶了傢伙。
本來這時已近午飯時間,上來個把食客也不算稀奇,只是這兩人的形象實在不甚搭配,才引起了線鈴的注意。那大漢見線鈴目不轉睛的看他們,狠狠瞪了他一眼,這一眼中竟有一股凌厲的氣勢,嚇得線鈴險些立刻低下頭去。那儒生模樣的人見了這種情形,連忙拉了一下那個大漢,指了指線鈴他們隔壁牆角的雅座,將他推了過去,然後自己對線鈴微笑着點了點頭,以示歉意。
見了這種情況,線鈴對這二人不由大感興趣,那儒生溫文爾雅,雖然與線鈴不曾交談,卻已大得線鈴好感;那大漢雖凶,卻眼神凌厲,氣勢非凡,雖然以線鈴眼下的能力,不可能看出來他的等級,但這人絕對是一個高手,而且是線鈴進入《江湖》后從未見過的高手。
線鈴愣了半晌,直到羽推了他一下,問道:“喂!你怎麼了?”這才清醒過來,心理暗道:“人家是什麼人物,關我什麼事?還是享受眼前的美食才是正道。”
想是這麼想,但他的心神仍難免分出了一些放在隔壁的兩個人身上。那兩個人點了酒菜,便開始不停的說話,但兩人的聲音都很小,雖然只隔了一道薄薄的屏風,卻根本聽不清楚。
線鈴聽了一會兒,兩人談的顯然是機密事情,他一句也沒有聽清,不覺大感無聊,收回心思,正待不聽,卻忽然聽見隔壁一人提高了聲音,道:“我看你就是有意推託,想想雪大哥對你如何,如今山寨有困難,你卻袖手不管,真是忘恩負義!”
這人雖提高了聲音,也只是比剛才私語時略高,因此也便只有離他們最近的線鈴這桌方能聽見。線鈴適才聽到兩人點菜,知道說話這人便是剛才那個大漢,這大漢話中的一個詞卻引起了他的注意――“山寨”?沒想到《江湖》中竟有這種東西,只不知這山寨倒和一般的江湖門派有何不同。
那個儒生此時也略微提高了一點聲音,道:“戰兄弟,你這是什麼話?雪大哥對我恩重如山,這件事我剛才也只是說有點困難,還須仔細計議,卻沒有說不做呀?”
“那你因何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銀軍師的計策本是好的,只是他不知道東京這邊的形勢,因此卻是行不通的。我剛才大致想了一下,倒想出一個可行的辦法,只是有些細節還未完善,因此也便沒有說出,不想卻引起了你的誤會。既如此,我不妨先說出來,你帶回去再跟軍師研究一下,看看到底如何接應。我的構思是這樣的…”
後面的話兩人又壓低了聲音,線鈴也無從得聞。回頭一看,卻見羽也張大了嘴巴,一臉迷惘的樣子,顯然她也聽見了適才兩人的談話,只是同線鈴一樣,身為新手的她對兩人說的東西亦是一無所知。
線鈴皺了一下眉頭,正待跟羽說什麼,忽然聽到街上一陣擾攘,而且這異樣的喧鬧聲顯然來到這酒樓便停了下來。他連忙伸頭向窗下望去,卻見街上來了一群穿官差服飾的人,堵在了酒樓門前,一個夥計正在門口和這些人交涉。
說不兩句,那個領頭之人卻一把將他推開,領了幾人徑直闖了進來,剩下的十餘人就地散在了樓外,封鎖住從樓里出去的各條通道。
線鈴心裏一動,卻聽到隔壁那大漢道:“寒大哥,不好了,是開封府的判官‘明正言’,他們已經將出路都堵上了,你且先找個地方躲起來,待我殺出去,量他們也留不住我。”
那“寒大哥”聽了此言,道:“好!戰兄弟,我相信你的實力,不過一切還須小心,記得將我的辦法說給軍師聽!”
話音未落,只聽見腳步聲響,剛才那個領頭的官人已經領了兩個差人上到了二樓,其餘幾個聽腳步顯然奔向了廊間。
這時樓上其餘客人也發現了不妥,登時一陣紛亂。
那領頭的官人正是開封府的從六品判官“明正言”。在江湖中,玩家是很少能當上六品官的,因此,這明正言自然有其厲害之處,他剛上得二樓,便見到那個“戰兄弟”從雅座中沖了出來,也不答話,拔出藏於腰間的雙刀,殺了過來。
明正言見狀,笑着對兩個跟班道:“看看,我的‘尋跡術’不錯吧?我就說這裏有紅名的傢伙,現在看來,不但是紅名,而且還是紅得發紫的呢!”
話還沒說完,那“戰兄弟”已經衝到了跟前,擺刀便剁。明正言也是託大了,他功夫極高,幾個手下也是不弱,素日擒賊根本不必他親自出手,只須手下便搞定了,沒想到今天竟然遇到了一個硬茬子,這劈面一刀既快又狠,而且是左手刀,右手刀中顯然還暗藏殺機,不由大驚,知道不能硬接,連忙一個退步,就勢倒地滾了三滾,待手下拉出傢伙將雙刀架住,方才跳了起來,拉出鐵尺,大笑道:“好!不想今日竟然遇到一個高手,你們兩個退在一邊,待我跟他比劃比劃!”說完,又對那“戰兄弟”道:“好小子!剛才那一刀夠厲害!我也不欺負你,今天你我單獨過招,你只要贏了我,就放你走路!”
那“戰兄弟”一時被兩個跟班拖住,又不願使絕招下殺手,因此也沒有趁剛才偷襲得手衝出去。聞聽此言,見兩個對手停下了手,也便跳出圈外,大笑道:“好!象條漢子,只不知做的是不是也跟說的一樣好聽,不管怎樣,我成全你!”說完,一晃雙刀,跳到了明正言身前三尺開外。
明正言見他上來,不敢怠慢,揮動鐵尺搶先進招。那“戰兄弟”雖粗莽,在打仗上倒是很講究,他讓了明正言三招,方才回手進招。
這宜城樓二樓大堂十分寬敞,正在用餐的人大多都會兩下子,看到兩個高手過招,都不再慌亂,各自在自己的雅座里凝神觀瞧;至於那些不會武的玩家和NPC,為了怕誤傷自己,也嚇得躲在雅座里不敢出來,因此除了明正言的兩個手下,倒也沒什麼閑人礙手礙腳。
兩人都是有數的高手,這一打真稱得上是驚天動地,線鈴在旁邊只看得如醉如痴,那個“戰兄弟”跟關鎮陽一樣使雙刀,雖然沒見到關鎮陽用刀,但只看氣勢步法,便知關鎮陽的功夫跟這人沒法比。那明正言的鐵尺亦是不俗,尺法中同時包含了劍法和鞭法,而且已經能將這兩種兵器的用法合而為一,實在是了得。不過以線鈴此時的眼力還遠遠無法看出這些,只是覺得這些招數實在是巧得不能再巧了。
正看得入神,忽然聽到背後響起了輕微的聲音,回頭一看,卻見剛才那個儒生“寒大哥”輕輕推開了靠牆一邊的屏風,鑽了進來,見到線鈴疑問的眼神,苦笑了一下,道:“兩位別慌,我只是想進來避一下,你們這一餐我請了!”說完,掃了一眼羽,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一股欣賞的表情來。
線鈴對這儒生本來便有好感,見他如此說,笑着答道:“沒關係,我與你頗有點一見如故的感覺,你只管進來躲避,何必言謝?”
倒是羽覺得有點不妥,這人跟那“戰兄弟”一起進來,就算別的食客沒看見,那個領他們上來的夥計總是知道的,在《江湖》中得罪官府的後果是很嚴重的,因此,她在身後輕輕捅了線鈴一下,示意他不要多事。
誰知線鈴彷彿沒感覺到一樣,不等對方答話,又道:“你剛才和那人一起進來,應該有人看到,你是不是先化化妝,呆會官人搜樓時我再幫你掩飾一下,也省了很多麻煩。”
那人頗為讚賞的看了線鈴一眼,笑道:“我這樣貌本就是偽裝的,剛才我還沒敢取下,看來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說完,將頭轉了過去。當他再轉回來的時候,線鈴驚奇的發現他已經便成了另外一個人。這個新出現的人身高比剛才矮了一寸左右,但仍比線鈴要稍高一些,長得眉清目秀,比剛才少了一分書本之氣,卻多了許多俊俏。
線鈴和羽都讚歎了一聲,雖然《江湖》中允許人改容貌,但也絕不能改太多,這人如此俊俏,現實中的容貌一定也是出類拔萃的。只是…只是這人的容貌實在有點太女人化了,若是穿上女裝,只怕不在羽之下,因此,兩個人心中不由得同時蹦出了“女扮男裝”這個詞。
這人又脫下了外衣,露出一套奇怪的職業裝。線鈴和羽玩《江湖》的時間都不長,一時也看不出這到底是什麼職業的套裝,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絕不是劍士、道士、刺客和醫生這幾個395小隊中有的職業。
心中好奇的線鈴偷偷的看了一下這人的狀態,卻發現不但連等級,就連他的名字和職業也根本看不到,對此線鈴倒是很清楚,這是修鍊了“匿形術”的效果。
只見那人將原來的衣服裝進了背包,又換了一套豪華得多的真絲長袍,掏出一把團扇,搖了連搖,重新抬起頭來,笑道:“現在如何?”
線鈴正待答話,卻聽到外面“砰“的一聲大響,緊接着一連串的兵刃撞擊之聲,比剛才密集了很多,當下也不及說話,連忙轉頭向外看去。
原來他們說話之間,“戰兄弟”已經與明正言鬥了三四十個回合,明正言帶進來的手下都已經來到了二樓大堂,漸成合圍之勢。那“戰兄弟”估量形勢,三五百招之內只怕收掇不下明正言,雖然明正言剛才說得好聽,但誰敢保證他會不會趁自己筋疲力盡之機,命手下一擁而上,將自己擒住,因此他已經打定了脫身的主意。
但對着明正言這樣的高手,想脫身又談何容易,那個“戰兄弟”咬了咬牙,終於使出了壓箱底的功夫。只見他左手刀虛晃了一下,轉過身來,做出個要跑的姿勢,明正言如何能讓他跑了,鐵尺一伸,攻向了他的背上要穴,誰知那“戰兄弟”突然止住了腳步,彷彿背後長了眼睛般,只輕輕一讓,便躲開了鐵尺,緊接着,右手反手便是一刀。
明正言大驚,連忙退了一步迴避,誰知那“戰兄弟”也不回身,左手又是一個反手刀。在刀法中,反手刀是詐敗偷襲敵人的招數,絕不能連續使出,可“戰兄弟”卻偏偏使出了,而且由於此招不用轉身,在速度上卻比正常招數快了幾分,因此,這刀理中所無的招數於此情此景之下卻又是如此妙至毫巔,竟錯開了明正言的鐵尺,直搗其胸腹。
但明正言不愧是明正言,在如此劣勢之下,他仍能收胸吸腹,又退了半步,險險躲過了這一刀。誰知那“戰兄弟”右手再翻,又是一個反手刀。連續三刀都是反手刀,而且配合雙刀連續使出,這是一般刀理中絕對不允許的,因為對使刀者而言,這是十分兇險的事情。只是此時明正言已經被逼到了死角,又安能反擊,因此此一招也成了妙招。
“戰兄弟”這保命三招是《江湖》中一個了不起的人物所傳的,實在是算盡了對手的一切應變手段,而在招數設計上又巧奪天工,明正言雖強,躲得了第一刀、第二刀,又怎躲得了這第三刀。當下他只得吐氣發聲,將剛才收腹時憋下的氣吐出,隨着一聲“呔”,只見他倒躍出十步有餘,險險躲過了這致命一刀,但髮際卻已被削掉了幾綹。
只聽“砰”的一聲,原來明正言身後的兩個跟班,被他這一衝之力帶動,來不及躲閃,三人竟一起撞到了牆上。明正言雖然靠過硬的基本功撿了一條命,卻也知道再無法阻止那“戰兄弟”的逃走。果然,只見“戰兄弟”使完反手三刀后,毫不停留,迅速從剛才的缺口中躍出,從窗口跳到了街上,只見街上又是一陣大亂,緊接着吵鬧聲便向遠處去了。
明正言的手下也待跳出樓去追趕,此時明正言卻已緩過氣來,道:“不要追了,剛才他勝了我一招,按我們的約定,便放過他吧!我們仔細搜搜看那人是不是還有餘黨!”
當下,幾個差人來到了牆角的雅座,只見窗戶大開着,明正言此時也從夥計口中知道了那人還有一個同伴,看眼下的情況,顯然是那人趁剛才樓下大亂之機跳窗跑了。
但明正言亦是個細心的人,他也怕那個同伴趁亂躲進了別的雅座,於是便拉了夥計,挨個搜了起來,一時只搞得雞飛狗跳。
首當其衝的顯然便是線鈴的這一間,見到明正言拖着夥計沖了進來,只把羽嚇了個臉色發白,但見到線鈴和那個“寒大哥”都面色如常,談笑自若,心下不覺也安穩了不少。
明正言進來后一眼便看到了那個“寒大哥”,不由得臉色一變,訥訥道:“這,這,原來是寒老闆呀!您老今天怎麼有興緻到這個小地方吃飯?”
那“寒大哥”連站都沒站起來,指着線鈴和羽笑了笑,道“噢!今天有兩個朋友來,想試一下這東京名樓的風味,因此,我帶他們來嘗嘗鮮。剛才我看到了你們拿賊,果然個個身手非凡。你們拿賊人的餘黨亦是正事兒,不過我這裏應該沒有吧?”
明正言聽了這頗有諷刺意味的話,臉上一紅,口中卻賠笑道:“自然沒有,自然沒有,適才在下公務在身,又不知寒老闆在此,打擾了諸位雅興,實在是唐突了,哈哈,哈哈!”說完,連忙退了出去。
那夥計雖然對這個雅座中憑空多出一個人感到奇怪,但這三人中顯然沒有剛才那個賊黨的同夥,因此只是以為自己照看不周,沒有看到那“寒大哥”自己進來。又見到明正言那副恭謹的表情,當下也不敢多言,跟着退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