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東京夢華 之上中
見到這繁華的景象,羽就象癮君子見到了毒品一般,兩眼放光,一頭扎向了州橋南岸。
無奈之下,線鈴也只得硬着頭皮跟了過去。剛過得橋,便見到一長串賣零食的攤子沿着御街向南延伸,由於街上行人如堵,一時也看不清到底有多長。實際上,整個夜市一直延伸到朱雀門外龍津橋為止,在這區間,凡是與御街相交的街道,都有攤鋪向東西延伸,是為州橋夜市的外圍。這些攤鋪多賣一些其它小商品,在《江湖》中,也有不少玩家在那裏擺攤賣用不上的各種裝備、丹符、各類匠師的高級原料以及一些自製的手工藝品等等。
州橋夜市素以小吃聞名天下,大多不立鋪面,只是當街叫賣。線鈴兩人一路走下,但見路邊攤位有水飯、熝肉、干脯、獾兒、野狐、活雞、各種餡的包子、雞雜、旋煎羊、白腸、鮓脯、凍魚頭、姜豉子、抹臟、紅絲、批切羊頭、辣腳子、姜辣蘿蔔,還有冬季特有的盤兔旋炙、豬皮肉、野鴨肉、滴酥水晶膾、煎角子、豬臟等,除此之外,時令雖已入臘月,但為了年慶,《江湖》還特別調高了一段街區的氣溫,並在那裏準備了夏天用的解暑食品,諸如:麻腐雞皮、麻飲細粉、素簽沙糖、冰雪冷元子、水晶角兒、生淹水木瓜、葯木瓜、雞頭穰沙糖、綠豆、甘草冰雪涼水、荔枝膏、廣芥瓜兒、鹹菜、杏片、梅子姜、萵苣筍、芥辣瓜兒、細料餶飿兒、香糖果子、間道糖荔枝、越梅、刀紫蘇膏、金絲黨梅、香棖元等。如果是在現代,這裏絕對是愛逛街的女生的天堂。
而《江湖》的背景雖是北宋,但所有玩家,卻恰恰都是現代人,也正因為如此,在整個夜市中,除了NPC人物外,大多數在這裏逛街的都是女性玩家,男性玩家即使來,也多到延伸出去的橫街上去逛。這些女玩家幾乎每人手裏都拎着各種零食,間或有幾個漂亮的,身邊還跟着一個或一個以上“男朋友”,使得原本應該古風十足的地方,哪裏還有半點大宋氣象,分明已經成了現代的大超市。
不過,即使在這許多女玩家中,羽也絕對可以稱做是最瘋狂的,至少是最瘋狂的幾個人之一。她幾乎每到一個攤前,便要買上一點那裏賣的東西嘗上一口,如果不好吃便扔掉,但《江湖》中虛擬出的食品,個個都有其獨到之處,又有哪個能讓玩家捨得輕易扔掉。結果,線鈴在成為羽的導遊的同時,也成了她的垃圾桶,所有羽吃不了剩下的東西,統統塞進了他的肚子,最令他受不了的是,羽一邊塞還一邊不聽的對他嘀咕:“這個好吃,哎呀!這個也不錯,線鈴,你也嘗嘗,否則會後悔的!”
吃到後來,線鈴實在撐得受不了了,這時的他只想告訴羽:他們來逛夜市之前好象是剛剛吃過晚飯的,但看到羽那已經頗顯狂熱的表情,他又硬把這句話咽到了肚裏,這種時候最好還是不要掃羽的興才是明智之舉。
可是,當看到羽又隨手拿起了一小碟滴酥水晶膾,又用小木簽一點一點的挑進嘴裏后,他實在忍不住問了另一個問題:“喂,羽,那個…,我能不能問一下,你在現實世界中也是這麼能吃嗎?”
白了他一眼,羽轉過身用後腦勺回答他道:“白痴!我在現實中怎麼可能吃這麼多!”聽了這話,線鈴點了點頭,看來《江湖》做的也並非能完全擬真,至少,它不能反映出玩家在現實生活中的飯量。但羽的下一句話則將他徹底的轟倒在地了,“因為要是象這樣吃的話,會變胖的!《江湖》就是這點好,無論吃多少東西,都不會影響身材!”
根本沒有理會口吐白沫的線鈴的想法,說完這句話后,羽又順手將剩下的大半碟滴酥水晶膾塞到了他的手裏,道:“嗯!這個也很好吃,你嘗嘗!”彷彿為了報複線鈴剛才那大煞風景的問題,她又加了一句:“不過,可不許剩喲!”
對此,線鈴實在是無可奈何了,他只得苦着臉,接過了那碟水晶膾。他那愁眉苦臉的表情,使得周圍一些羨慕到直流口水的男性們,恨不得立刻衝上去,一腳將他踹翻在地,然後接替他的位置。
他們不知道的是,這恰恰是線鈴最希望發生的事情。至少線鈴現在一邊在吃那確實很好吃的水晶膾,一邊在乞求的便是這條可惡的御街早點走到頭,但好容易吃完的他滿懷希望的抬頭一看時,才發現從州橋到這裏,只有到朱雀門整個長度的五分之一!更何況,據說朱雀門外到龍津橋,還有很長一段夜市呢!
好在線鈴所懼怕的事情最終並沒有發生,因為街道雖然彷彿無窮無盡,但一夜的時間卻是有限的,從州橋到朱雀門的御街只逛了一半,天色便已經開始亮了,看着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去的NPC們忙碌的身影,羽也只得滿懷惆悵的向捧着大肚子的線鈴宣佈逛夜市結束。
聽了羽的這個不亞於奴隸解放的宣言,線鈴再也撐不住了,也不管地上干不幹凈,一屁股坐了下來,摸着肚子直喘氣。
忽然,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咦!這不是線鈴嗎?你怎麼坐在這裏?”
這個聲音非常熟悉,但線鈴一時卻想不起到底是誰了,他只得艱難的轉過了頭,向身後看了一眼,接着,一聲驚喜的聲音從他嘴裏發出:“師傅!怎麼是你?”
線鈴身後站着的正是他在武當派拜的師父,二代弟子清一,清一的身旁還跟着一位頗為漂亮的女子,而且兩人顯然是一路的。
見到了這個女子,羽也不由得驚呼了一聲:“大師伯!是你?”
原來這個女子正是靈山派現任掌門,羽的師父,靈雲道長稱之為大師姐的人物——靈惠道長。在羽的心目中,這個大師伯是很神秘的,她的師父曾經告訴過她,靈惠是靈山派玩家中唯一已經修入“先天武道”的高手,本來她是可以轉為第一代弟子的,但她認為這樣會拉開與其他師姐妹的關係,所以一直也沒有轉。按理說這樣一個高手,應該在靈山是說了算的人物,可她卻根本什麼事都不管,整天深居簡出,也不知道凈幹些什麼。羽來《江湖》也有九個多月了,其間在靈山上呆的時間將近兩個月,但也只見過一次靈惠的面。
靈惠聽了羽的招呼,看了她一眼,板著臉不冷不熱的說道:“噢!是你呀!我記得你,你是靈雲新收的徒弟,對不對?”
羽吐了下舌頭,點了點頭。真沒想到,靈山數十萬弟子,只見了一次面,靈惠就能記住她,反正她自己是沒這個能力。對於靈惠的冷漠,羽倒也沒放在心上,因為然羽雖然並不很了解她,但聽師父說的也多了,在師父眼裏,靈惠簡直就該是搖擺天生的老師,兩個人都是冷冰冰的,就是對同門師姐妹也幾乎沒笑過。
在另一邊,線鈴也向清一問道:“師父,你來東京幹什麼?”又繞過清一的肩膀,看了一眼靈惠,道:“難不成也是陪MM逛街的?”
話沒說完,便被清一一拳砸在了頭上:“笨蛋!有你這麼和師父說話的嗎?我這是門裏有事,嗯,跟你說也沒什麼,就是明年和她們靈山是否繼續聯誼的問題。那些變態練級狂和變態賺錢狂們都不願意來,我只好親自出馬了。他們為了給我找平衡,就把地點安排到了東京,告訴我可以邊談公事,邊公費過年。這下懂了嗎?”
說完,不等線鈴回答,便轉頭對靈惠道:“小惠,這個傢伙叫線鈴,我新收的徒弟,我記得曾跟你說過。線鈴,這位美女叫絢讕,不過現在大多稱呼她的法號——靈惠,她也是《江湖》的老玩家之一,現在靈山二代。”
靈惠本有過目和過耳不忘之能,聽了清一的介紹,上下打量了一下線鈴,竟少有的露出一絲笑容,道:“你就是線鈴?我聽清一很得意的講過你。你運氣不錯,拜了個好老師。”
說完,想了一想,掏出了一隻鍍金銀簪,道:“無意中得的,正適合散道士用,而且級別也較低,送你當見面禮吧!”
聽了這話,線鈴倒是心裏一動,看來這個靈惠“相人術”不錯,自己身上根本沒有任何散道士的標誌性物品,也沒有拎寶劍,她竟能一眼便看出來自己的內部職業,確實相當厲害。
不過對靈惠的東西,羽可沒敢亂收,而是看了一眼清一。
清一明白線鈴的意思,笑道:“沒事!你惠大姐送的東西,不用跟她客氣,因為少停我也要回禮的。”
見到清一和靈惠都是一臉輕鬆的表情,線鈴突然也感到了一陣輕鬆,他謝着接過了靈惠手中的那個鍍金簪,不過,當線鈴看了眼屬性后,也不由得暗贊起靈惠的出手大方了。
這個鍍金簪是少有的加三屬性的物品,除了基本二十四防禦外,還有加十二所有法術抗性,加十生命,加十五法攻。這個東西在三屬性的物品里不是最好的,但它加的三項屬性都很實惠,而且最難得的是,它二十四級便可用的,因此,它在《江湖》中絕對算得上是值錢的物品,當然,如果跟他自己的“萬仙靈戒”比起來就差的遠了。
清一見線鈴收了靈惠的鍍金簪,也笑呵呵的取出一件東西遞給羽,道:“也是低級用的東西,原本想給那小子的,現在就送給你了。”
他說得輕鬆,但看到他手中的東西,就連靈惠也有點發獃,因為在清一手裏竟然是一個亮晶晶的戒指。戒指在《江湖》中絕對屬於奢侈品,它們至少要加一項基本屬性,即使是公認最爛的只加1力量的,價值也要達三十到五十貫,如果稍微上點檔次的,便要以黃金交易了。
羽雖然從一進遊戲就沒少有人給她送東西送錢,但象這樣一出手便是戒指的卻也還沒遇上過。
還沒等她有所反應,靈惠卻已一手搶過了清一手中的戒指,看了一下,驚道:“好東西呀!二十八級,加一靈力,加十五生命,加十快速打擊恢復。嗯!那個什麼…,你叫什麼來的?清一這小子素來小氣,看來他是真的愛屋及烏,才會將這個送給你的。”說完,將那個戒指擲還到了清一的手上。
羽聽了靈惠的話,也不由得吃了一驚,加一靈力的戒指,市面上至少會賣到二十兩銀子以上,再加上另外兩個屬性,怕是沒一兩黃金拿不下來的。更何況它只需要二十八級便能用,僅憑此點,它的價值便又要翻番了。這東西絕不是剛才靈惠送的那個三屬性的鍍金簪所能比擬的。
思及此處,羽本待不收,但看到了其他三人那真誠的眼神,又想到剛才線鈴大方的接受靈惠金簪時的情形,心裏一熱,便也謝過收了,不過她心中早已打定主意,一會兒沒人的時候要把這個東西還給線鈴。
清一趁羽接戒指時仔細打量了一下她,笑着回頭對靈惠道:“我就說聯誼總是有一定好處的,你看,我這個徒弟就是它的最大受益者,嘿嘿!線鈴,你是不是趁本門武功等級還不高的時候考慮一下還俗呢?沒關係,我會偷偷傳你一些我自創的武功的。”
聽到清一明顯誤會了兩人的關係,線鈴倒是無所謂,他知道這種事情這會越辯越糟,反正時間久了,自然會明白,因此,他也便一臉默然的站在那裏,彷彿清一沒說過這話似的。
但羽卻不這樣想,她聽了這話,立刻便嚷道:“清一…嗯,前輩吧!你這便說錯了,我和線鈴只是隊友而已,我是因為迷路了又找不到旁人才找他來的,人家線鈴可是有別的女朋友的…”
聽到羽胡亂造謠,這下就連線鈴也忍不住了,他立刻打斷了羽的話,分辯道:“別瞎說!我哪有什麼女朋友!我…”
還待說什麼,卻是清一見到他們要吵起來的樣子,連忙出來打圓場,道:“算了,算了!當是我說錯了,好不好?對了,線鈴,你們接着要去哪裏?是要下線嗎?”
“噢!還沒有,我們只上來一天,按慣例,明天晚上才會下線的,我們想先去大相國寺逛逛,對了,師父,你們要是沒事也一起來吧!”
線鈴說這話實際是大有私心的,他怕呆會兒羽再硬給他塞小食品什麼的,但如果有兩個長輩在的話,她總不至於太放肆吧!
但令他失望的是,清一立刻回答道:“這個…我們倆還有事,而且想當初我們年輕的時候可是年年都要來東京過年的,早就過膩了,雖然現在這裏花樣多了很多,裡外里不過仍是那一套,你們年輕人自己去吧,好好玩,想找我們的話嘛,就到西北梁門外大街的‘錦祥樓’去。東京城裏是限制門派內部頻道,而且*一條頂五條,沒太急的事最好還是自己跑一趟吧!”
看着他比自己大不了兩歲的臉孔,卻說出如此老氣橫秋的話,線鈴真是無可奈何,但按規矩,他又不能說自己師父的不是,只好失望的跟他們告別,跟着羽向汴河邊走去。
邊走邊回頭看着清一他們走遠的羽,終於鬆了一口氣,她撫了一下自己的胸口,道:“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到我這個大師伯就緊張,其實我也只見過她一次呢!這大概是從師父那裏繼承過來的吧?我師父也是一見她就緊張。嘻嘻!對了,線鈴,你說我們在那裏吃早飯好呢?”
“…”
“算了,你既然實在想替我省錢,那就先不吃了,反正我也不太餓。一會兒真餓了的話就再買小食品吃,好不好?”
“…”
從州橋到大相國寺的交通十分方便,汴河上有無數小船,隨便花幾個錢雇上一艘,順汴河而下,不到一刻鐘便可到其門前的相國寺橋,沿途還能看到許多東京的河岸風光,雖然各有不同,但大多數除了繁華還是繁華。
當然,這段時間線鈴作為導遊也沒能閑着,他正在指着地圖給身為路盲的羽介紹相國寺的地理位置。
“大相國寺座落於東京內城東西的中軸線東部略偏南一點,與興國寺一東一西,號稱兩大護國禪院。但與興國寺不同,它正處於東京最繁華的區域上,它的北門出去便是橫貫內城東西兩正門——麗景門(俗稱舊宋門)和宜秋門(舊鄭門)的大街,南臨東京交通運輸的樞紐——汴河,沿汴河東行不遠,便是汴河入內城的水門——東角子門,據專家估計,著名的《清明上河圖》所繪的便是東角子門內外的場景。因此,大相國寺可以說得上是東京東部水陸交通的樞紐,古人號稱‘沖會’。也正因為如此,大相國寺也就幾乎成了整個東京最大的‘瓦市’,又名‘萬姓交易’。我記得宋人王得臣在其《麈史》中曾這樣描述過:‘每月朔望三八日即開,伎巧百工列肆,罔有不集。四方珍奇之物,悉萃其間’,足見其繁盛了,當然,他說的逢朔望三八即開指的是平時的情況,在《江湖》裏,到了臘月,它是每天都開放的。相國寺的萬姓交易素以珍奇異物聞名天下,不知你對這種東西有沒有興趣。”
一氣將這些話說完,他才發現羽正以一種怪異的眼神在看着他,這種眼神中竟有着一絲崇慕,好一會兒,她才吁了一口氣,道:“我突然覺得找你做導遊是我上《江湖》以來做過的最明智的事!”
看到羽的眼神,線鈴突然感到身上有點冷冷的直發毛,他連忙避開了羽的眼睛,正不知說什麼好,一條短訊卻跳到了他的眼前,仔細一看,卻是搖擺發來的,上面寫着:“線鈴,你在嗎?”
想到剛才清一說的城裏發短訊以一頂五,線鈴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回道:“在呀!有什麼事嗎?”
“你在哪?是自己一個人嗎?”
咬了咬牙,線鈴又回了一條,不過為了免得再浪費短訊,這一條很詳細:“我在東京,昨天晚上逛的州橋,現在快到大相國寺了。羽在我身邊,你也要一起來逛逛嗎?我當導遊。”
又隔了半晌,那邊才回道:“那就算了,我剛上線,時間調得正好跟你們岔開了,你們自己好好玩吧!”回完便不再言語。
對這突然其來又突然結束的短訊對答感覺到有點莫名其妙的線鈴再想回什麼的時候,卻發現對方已經把短訊功能關了。
撓了撓腦袋,線鈴的思緒從短訊中回到了現實,船已經到了能看到相國寺橋的地方了。羽正在用心看着河北岸越來越繁盛的街市,眼中又放出了狂熱的光芒,根本沒有注意到線鈴剛才在發短訊。看到這種情形,線鈴不由得心裏惴惴不安,早把剛才那通莫名其妙的短訊忘在了一邊。
轉眼間,船已經靠了岸,羽立刻迫不及待的跳到了岸上,準備開始“掃蕩”。剛要出發,好在還記得線鈴還沒有上岸,只好得回頭催促正在付錢的線鈴道:“你還在磨蹭什麼呢?趕緊上來!”
線鈴笑了一下,也跳上了岸,跟羽並肩而立,抬頭向北望去。
儘管已經有了充足的思想準備,線鈴仍被眼前的盛況再次震驚了。首先映如眼帘的便是五十步開外的相國寺正門,這個正門是如此的高大莊嚴,線鈴在《江湖》中去過的地方不多,但凡是他所去過的有大門的地方中,包括天師觀、太虛觀、泰山正門、岱廟正門,都沒有眼前這座相國寺的正門來得宏偉。這座正門高達十丈有餘,門分五洞,正中一洞雖未開放,但足可容納八車并行,上有一匾,以行書寫着四個大字——相法護國。
向下看時,剛才的莊嚴肅穆便一掃而空了,眼前剩下的便只有兩個字——繁華。正門前是個有十餘級台階高的大地基平台,台前的台階距離線鈴他們登岸的碼頭只有不到二十步遠,兩人隨着人流拾級而上,便見到一個闊達三十步,東西延伸達百步的小廣場,廣場上靠近寺門的那一端擺着一排九個大香爐,其上香煙繚繞。還沒進山門,只是在這個廣場上,便已有很多人在擺攤叫賣各種東西了。
大致掃了一眼,線鈴鬆了一口氣,這裏顯然不象州橋有如此多的小食品,間或有幾隻野獸,也多是活物,是商人拿來當珍禽賣的。
看着眼前眼花繚亂的各種貨品,便是羽都有點頭昏昏的,欲待挨個來看,但她雖外表狂熱,心內卻還清明。如此多的商品,一個平常人縱使花上整個白天的時間,不食不休,也只能走馬觀花看一圈,絕不可能樣樣俱到,何況自己看東西所需的時間自己心裏也還是有數的。
正自取捨不定,線鈴卻在旁邊輕輕碰了她一下,道:“廣場東南這片建築,便是著名的青樓區——錄事巷,因宮中教坊的錄事人員經常來這裏選秀而得名,又名外教坊,這一片妓館大都沿河而建,一直延伸到東角門內的水陸碼頭。”
線鈴的話使羽暫時將心思從珍奇雜貨中拉了出來,她狠狠的瞪了線鈴一眼,嗔道:“你怎麼就這些東西記得牢?也不知是《江湖》變態還是宋代的人變態,竟將妓館開在了清凈佛寺的門前!”說完,還用力甩了一下頭,以示對此不滿。
“哎呀!你不了解中國古代情況,才出此言的。你知道嗎?最早的時候妓院的‘妓’通‘伎’,就是單立人的那個‘伎’,亦通‘技’,便是提手旁的那個,‘妓院’的意思便是指有技術的人居住的院子,當然,這裏的‘技術’,都是女子的彈唱舞蹈等‘技術’,除此之外,有些女子還習些詩畫,這些技術無一例外靠在大庭廣眾之下表演才能賺錢,因此,這些女子的名氣也就遠較那些深閨大院的才女來得響,如果她們再漂亮一點,便很可能會受到愛才男子的傾慕,進而追求。而早期的藝妓大多也是不賣身的,她們靠自己的‘技術’吃飯。宋代大體上便屬於這個時期,因此這時的妓院也並不象你想像的那樣齷齪,否則《江湖》也不會容許它的存在的。只是到了後來,有些藝妓為了生活所迫或其它原因,才開始做起了以*換錢的勾當,再後來,這種風氣逐漸擴大,這種妓女也便逐漸成了‘妓’這個行業的主流,但至少到了明清時期,也還是有相當一部分‘妓’不是靠*吃飯的,只是那時對她們已經有了一個專門的稱呼——藝妓。”
想了一想,覺得線鈴說得也有道理,羽點了點頭,道:“這樣說倒也還真沒什麼,不過話雖這麼說,你可不許給我去那種地方!”說完,自己也覺得有點霸道,又想了一下,接着道:“至少在我雇你當導遊這段時間不許去!”
聽了這話,線鈴笑了一笑,沒有言語,心裏卻補了一句:“可是我根本就沒說要去呀!”
見到線鈴笑得很詭異,羽不自覺的有點心虛,因此也低下了頭不再說話。線鈴等了半天,不見羽吭聲,便自己開口打破了沉默:“順着寺門前的這條大街向東走,路南與錄事巷背靠背的這組建築便是綉巷,綉巷內多是一些小尼庵,宋人很怪,他們總是讓尼姑來做專門的綉工,也正因為如此,京城名綉大多出於這裏,故此得名。走到大相國寺東南牆角,有一條南北的大街,便是著名的寺東門大街,街西是相國寺院牆,街東連有數條小巷,統稱寺東門街巷,其中最著名的是小甜水巷,巷內多南食鋪,亦有很多妓館。”
說到這裏,突然發現小甜水巷裏的兩樣主要鋪面對自己都很不利,不待羽接聲,便連忙自己轉口道:“除此之外,其它的巷子中多為藥鋪、茶鋪、衣服鋪、書鋪、姜鋪,這些鋪面大多以批發為主。另外,此地還是東京客店最集中的地方,以上這些都是因為此地距離東角門很近,而東角門又正是入京貨品的主要集散地之故。”
羽倒是沒注意線鈴後邊說的這一大片話只是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只是好奇的問:“哎?你不是也沒來過東京嗎?怎麼會對這裏了解得這樣詳細?難道我的地圖上竟有這麼多東西?”
線鈴聽她沒有追究自己對妓院的了解,也沒有注意到小甜水巷中的南食店,鬆了一口氣,道:“噢!當然不是看地圖知道的,這些都是宋人孟元老寫的《東京夢華錄》中記載的東西,據我這兩天觀察,《江湖》中的東京城便是依此為藍本構建的,因此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寺東門街巷中一定有我說的那些東西。”
“原來如此呀!那太好了!我從小就愛吃南方食品,一會我一定要去小甜水巷吃個夠,不過你一定也要陪我吃,可不要想趁機混進妓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