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怪男奇女(上)

第十一章 怪男奇女(上)

余天強道:“胡女俠,我正要說呢。”舔了舔嘴唇道:“我按洪師兄吩咐,今日一大早備馬,從南門繞過來,欲上官道,前往雲南。哪知沒走上二里路,卻見前面有個中年窮酸秀才,倒騎着毛驢,悠哉悠哉地在道上蝸行。我待從左邊越過去,那毛驢卻堵住了道左,我待從右邊越過去,那毛驢卻又堵住了道右。”

胡宜秋道:“你怎麼不喊他讓開?”

余天強道:“誰說沒有喊他?我道:‘這位先生,在下有急事要趕路,請讓個道兒。’他好像沒有聽見,依然是悠哉悠哉的。那時我心急如焚,真想打他一鞭子,卻強忍住了,覺得打一個不會武功的窮秀才終是不妥。此時一輪紅日冉冉升起,清晨的薄霧漸漸散去,我定睛一看,原來那秀才在驢背上睡著了。我大聲喊道:‘這位先生,請借個道兒!’聲如巨雷,也沒能驚醒他。”

胡宜秋道:“你何不用鞭子打他的驢?”

余天強笑了笑,道:“胡女俠像是在場看見似的。我也真惱了,舉馬鞭向驢**抽去,豈料那驢似乎長了后眼,向左一躍給避開了。我隨即想到,這秀才大概是衡山派的,有意來戲弄我,阻我趕路,遂揮鞭向他頭上猛抽。不知他使的什麼手法,將鞭子硬生生奪了過去,怒道:‘你這廝怎麼打人!’我道:‘抱歉,抱歉。在下不是成心要打先生,只是在下有急事要趕路,請先生借個道,喊了數聲,先生不理,才舉鞭想嚇唬一下,先生受驚了。’那秀才道:‘你這廝好狡辯,若不是我先生突然醒來,頭上豈不是給你打一個疙瘩?’我道:‘原是在下不好,恕罪,恕罪。請先生借個道。’那秀才道:‘這道路也不是我家的,你走你的,要我先生借什麼道?’我道:‘先生的驢兒左右行走不定,在下無法通過,故而請先生借道。’那秀才道:‘這道路也不是你家的,我先生的驢兒愛怎麼走便怎麼走,你管得着么?’”

胡宜秋道:“這窮酸太也不講理了!”

余天強道:“我急着要趕路,他卻來與我尋耍!我大怒道:‘朋友請讓開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那秀才道:‘我先生許多時候沒吃酒了,能吃一杯罰酒也不錯。’我抽出長劍,一連攻了十餘劍,都被他用馬鞭化解了。他並不還招,卻斜着腦袋道:‘九華劍法果真利害,殺得我先生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了,佩服,佩服!’你想,我的馬鞭給他奪了去,攻了十餘劍又奈何他不得,他卻來稱讚我的九華劍法,顯是反話譏笑,且有藐視我九華派之意,我當下說道:‘在下晚生末學,技藝不精,並非九華劍法招式不精,先生不可弄錯了。’那秀才道:‘我先生只說九華劍法果真利害,並沒說閣下果真利害呀,怎的弄錯了,倒要請教。’”

胡宜秋笑道:“這人說話似乎比九華劍法還要利害。”

余天強道:“我知道今天遇上了高手,但又似非衡山派的,不知他用意如何,眼下他阻我去路,說不得只有攻他。我又攻了他十餘劍,那秀才仍以馬鞭輕描淡寫地化解了,並嘖嘖道:‘好威風呀!有本事在此持強凌弱,為何不去南關打擂?’我心頭一怔,想道:他怎的知道打擂之事?當下抱拳道:‘何方高人,乞望指教。’那秀才道:‘什麼高人低人的,我先生看你這人笨頭笨腦。涸轍之鮒僅須斗升之水,奈何遠汲西江?待你引西江水至,你師兄已在乾魚店中了!’”

胡宜秋道:“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廖展雄道:“他說的是《莊子》中的一個故事,云:戰國時的莊周家裏很窮。有一次,他去找監河侯借糧食。監河侯道:‘好,我將收得采邑之賦,將借給你三百兩銀子。’莊周忿然作色道:‘我昨天來的時候,正在路上走着,忽聽得路旁有呼救的聲音,回頭一看,見車轍中有一條鮒魚,快要乾死了。它說:你能不能給我斗升之水,救救我的命?我說:可以,我正要到南方去見吳越之王,我把西江之水引來給你,行么?鮒魚說:我只要得到斗升之水便活命了,你卻這樣回答我,竟不如早些到乾魚店去尋找我。’”

余天強道:“我也看過《莊子》中的這個故事。當時我道:‘我知道遠水救不了近火。不管斗升之水也好,西江之水也好,眼下是沒有水,不得已而為之。先生何言我笨頭笨腦?’那秀才道:‘既知遠水救不了近火,你師兄叫你去雲南,你卻為何要去呢?豈非笨頭笨腦?’我一時答不上話來。他與剛才劉將爺說的一樣,道:‘你師兄與你說的話我先生都聽見了,唉,可謂用心良苦!他不想傾巢遭劫,留下了你,日後好為他報仇。’我立即省悟,說了聲‘謝謝先生指點’,掉轉馬頭,便往回走。那秀才道:‘且慢!’我道:‘前不讓前,回不讓回,先生竟欲何為?’那秀才笑了笑道:‘我先生給你找一斗水如何?’我懷疑道:‘你……’那秀才道:‘不是我先生,是我先生給你找一斗水。你前去西邊官道,看見一輛華麗馬車便是。你可求救於廖大俠,他會援手相助的。’說著從袖中拿出紙筆,在筆頭上呵一口熱氣,寫了幾個字,捏個紙團,連同馬鞭擲給了我,掉頭向東而去。”

胡宜秋道:“你沒問他姓名?”

余天強道:“我接過馬鞭、紙團,展開紙團一看,上寫‘同門遇難’四字,一時不解,呼道:‘喂,未請教先生高姓大名?’他道:‘見廖大俠便知。’倏忽不見。我催馬西行,心中滴咕:‘同門遇難’,這廖大俠顯是我九華派同門,而在九華派中沒聽說有姓廖的呀。只聽師父說過,掌門師祖收了個關門弟子,記不清是否姓廖;若是掌門師祖的弟子,當是我師叔,定有絕世武功,豈懼賈海青!這下振南鏢局有救了。一時高興,精神倍增,舉目一看,便見這家酒店門首停了一輛華麗馬車,於是跨了進來。”

胡宜秋道:“不相信廖師叔的武功,故此一試。”

余天強赧顏道:“我進了店后,聽諸位說話,才知誰是廖大俠。一看廖大俠只有二十多歲,心裏涼了半截,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怎會有絕世武功?繼而又想,有無本領,不能以年齡長幼度之。姜太公、百里奚耄耋之年機遇周文王、秦穆公,出將入相;甘羅十二歲說趙割地,拜為上卿,周瑜二十四歲領兵東吳,受委中郎將,皆是年少有為。是以我生了試一試廖大俠武功的念頭,如若他武功平平,也不必請他助拳了。再者,廖大俠是否我九華派同門,不試武功又怎能知道?”

胡宜秋道:“余大哥,試出廖大俠九華派武功了么?”

余天強道:“我用九華派三絕之一金錢鏢手法拋出酒杯,來試廖師叔,而廖師叔拋杯的手法,開始像金錢鏢法,後來突然下落,卻又不像,這就把我弄糊塗了,因此不敢相認。待廖師叔說出掌門師祖他老人家法號,我才不再猶豫,拜見廖師叔。”

廖展雄道:“九華三絕精深博大,玄妙無儔,無論九華劍法,金錢鏢法,百步騰空術,均以雄厚的內功作基礎,才能做到隨心所欲,收發自如。剛才我那拋杯的手法,是金錢鏢法中的絕招‘金錢三疊’。”

余天強道:“慚愧!”心道:我已三十齣頭,內功竟不如二十來歲的年輕人!

廖展雄似乎看出這一點,笑了笑道:“余大哥不必慚愧,我自幼機遇金絲鱔王,**了鱔王之血,是以內功深厚,非常人可比。”簡單地說了包河遇金絲鱔王的經過。眾皆驚異。

胡宜秋眨了眨眼,道:“適才雄哥講‘金錢三疊’我就不懂了,明明是十個酒杯疊在一起,何以稱之為‘三疊’?”

廖展雄笑道:“‘三’字只是多數的意思,並非實指,就像三山五嶽、五湖四海一樣,並不是說只有三座山、五個湖。唐人詩曲有‘陽關三疊’,恩師便給金錢鏢法的這一絕招起了個雅名:‘金錢三疊’。”

劉果安道:“唐人王維有詩‘渭城曲’,曰:

渭城朝雨浥輕塵,

客舍青青柳色新。

勸君更盡一杯酒,

西出陽關無故人。

詩中說到‘陽關’,不知‘陽關三疊’與‘渭城曲’有無關係?望廖大俠賜教。”

廖展雄道:“‘賜教’二字實不敢當。渭城曲又名‘陽關曲’,陽關三疊源於陽關曲。古人為了使詩符合曲子的節拍,以便歌唱,於是在陽關曲上增添詞語,並將陽關曲的第二、三、四句三個句子重疊一次,故曰:陽關三疊。元‘陽春白雪集’,收大石調,有陽關三疊詞,曰:

渭城朝雨,一霎浥輕塵。

更灑遍客舍青青,弄柔凝,千縷柳色新;更灑遍客舍青青,千縷柳色新。

休煩惱!勸君更盡一杯酒,人生會少,自古功名富貴有定分,莫遣容儀瘦損。

休煩惱!勸君更盡一杯酒,只恐怕西出陽關,舊遊如夢,眼前無故人!只恐怕西出陽關,眼前無故人!

這也叫做瘦詩加肥。”

胡宜秋道:“既有瘦詩加肥,可有肥詩減瘦?”

廖展雄道:“有。若陽關曲,減瘦為:

朝雨浥輕塵,

青青柳色新。

更盡一杯酒,

陽關無故人。

減瘦后詩意卻無大變。”

胡宜秋道:“依我看,這首詩減瘦不如加肥,加肥不如原詩。”

廖展雄道:“加肥是為了配曲需要,還說得過去,減瘦當真是其妙莫明。那隻不過是文人墨客們閑極無聊,舞文弄墨罷了。”

余天強道:“說了半天話,我倒忘了秀才先生的這張紙條。”雙手遞給廖展雄,道:“廖師叔想是認識此人?”

廖展雄接過紙條,看上面“同門有難”四字狂草,筆法雄渾而蒼勁,嘆道:“這位高人數次救我,可惜緣慳一面,我正想尋他致謝呢。”當下問了那秀才的相貌。

余天強道:“這位秀才面孔端正而清癯,一雙眼睛似乎有點像廖師叔。”廖展雄“噢”了一聲,若有所思。

眾人又飲了一會酒,廖展雄道:“劉將爺,看來我們只有耽擱一下了。天氣寒冷,大家就在衡陽住一宿。好在此去福建不遠,明晨四位將爺先走一步,直赴戚將軍轅門交割軍餉,我與胡姑娘在衡陽事情一了,便去福建,不知可否?”

劉果安道:“但聽廖大俠安排。”

廖展雄又道:“我們今晚在振南鏢局附近自找一家客店歇息,余大哥回去告訴洪大哥,不必來客店,明早儘管打擂,我給他掠陣。”

余天強道:“謹遵廖師叔吩咐。”眾人到了衡陽,各自歇息不題。

次日天明,劉果安等人與廖、胡二人道別,逕自東行。廖、胡二人跨上馬,向關王廟擂台走去。

只見路上人頭趲動,蜂湧而前,有人吶喊道:“快些走啊!聽鏢局的人說,今天洪鏢頭要親自上擂,可熱鬧了,去遲了就看不到啦!”

廖、胡二人隨人流到了關王廟前,那裏已是人山人海,黑壓壓的一片,於是提韁走近人群,舉目觀望。但見前面不遠處有一座擂台,擂台兩邊擂柱上掛着布旆,寫有對聯;兩擂柱之間扯一條布,寫着橫批,一如余天強所說。再看擂台中央,站立一人,年逾五旬,中等身材,紫微微的臉膛,二目有神,想是賈海青。

只聽擂台上那人說道:“在下賈海青擺下此擂,今天已是第十二天,在過去的十一天內,連勝振南鏢局五名好手。不知今日哪位高手上擂?”連喊數遍,無人應聲。

賈海青又道:“我看洪鏢頭的壓軸戲也可以唱了,何必躲躲閃閃,枉傷了手下鏢師?”

話剛落音,台下縱上一人,年三十四五,四方白臉,寬肩窄腰,精神抖擻,人群中一片叫嚷聲夾雜着喝采聲:“振南大俠上擂了!”“好俊的身法!”

廖展雄道:“輕功不錯。”

胡宜秋道:“且看他倆交手。”

洪天剛上台沒說多話,只是一抱拳,道:“賈大俠請!”

賈海青微笑道:“在下盼洪鏢頭至今,終肯賜教,不勝榮幸!不必客氣,洪鏢頭先過招吧。”

洪天剛道:“有僭了。”左掌護胸,右掌平伸,一招“丹鳳朝陽”,平平按向對方左胸,招至半式,手腕微抬,卻是指向“肩井”。行家出手,畢竟不同,在風度氣質上,較那些鏢師顯得穩重而從容,台下又是一陣暴采聲。

賈海青迎以左掌,右掌一招“驚濤拍岸”,拍向洪天剛肩頭,洪天剛右掌尚未使老,閃電般地撤回,雙掌外斫,“左右開弓”,切擊賈海青兩腕。賈海青手肘外弓,十指內收,一招“狸貓戲鼠”,叼對方雙臂,洪天剛上身後仰,一招“錦雞翹尾”,單腿踢其小腹。賈海青右手下沉,去抓他的足踝,洪天剛右腿着地,見對方上盤露出空檔,左腿又起,踢他下頷。

看客們一個個全神貫注地望着擂台上二人過招,早已是眼花繚亂,此時只道是這一腿非踢中不可。哪知,賈海青雖上身前傾,手臂下沉,卻在急切間腳尖點地,斜飄三尺,硬是讓他躲過了這一腿。台下頓時轟然,齊聲叫好。

這一腿躲過,賈海青的硃砂掌立即發招,一式“吳剛伐桂”,向洪天剛左頰劈去。洪天剛一閃身,已繞至賈海青背後,一招“五丁開山”,右掌向其後背拍下去,賈海青又是腳尖點地,斜飄三尺。二人出手迅捷,宛若閃電掣雷,剎那間已過了四十餘招,尚且不分勝負。

廖展雄已然看出,洪天剛對賈海青的硃砂掌很是顧忌,不敢同他對掌,故以九朵蓮花掌夾鴛鴦連環腿與他游斗。這幾朵蓮花掌是從九華劍式中化出來的。洪天剛使的九朵蓮花掌,一招一式,雖屬九華正宗,但每一招式中的變化,卻欠精稔,不能完全發揮九朵蓮花掌的威力。加之其內功尚欠火候,顧忌着硃砂掌,往往避實就虛,要想取勝,難之又難。而賈海青的一雙硃砂掌,血紅血紅的,可見頗具功力,憑這一點,已佔上風。

廖展雄正在思忖,忽見洪天剛一招“暗渡陳倉”,右手駢指如戟,疾點賈海青腋下“軟啞**”,賈海青卻從容不迫,緩緩地外翻左掌,切向他的手背。此刻,洪天剛由於用力過猛,身形前探,右掌已經遞出,左臂自然下垂,天頂蓋豁然暴露在對手面前,若是賈海青右掌拍下,那顆頭顱必碎無疑。想到這裏,廖展雄雙腳一踩馬鐙,躍身而起,施展九華派的絕頂輕功百步騰空術,一招“大鵬展翅”,從看客們頭上掠過去,飛落擂台,疾伸右掌,護住洪天剛的天頂蓋,而這時賈海青“力劈華山”的一掌剛好拍下。只聽得“砰”的一聲響,賈海青“騰、騰、騰”倒退三步。兩掌相擊,掀起一股勁風,只震得布旆飄蕩,擂台搖動。台下揚起一陣陣震天價的喝采之聲。

賈海青立穩腳跟,見眼前站着一個青衫少年,大聲喝道:“來者何人?”

廖展雄道:“在下九華派門人,南直隸廬州廖展雄是也!”

賈海青心頭一懍,道:“是火燒白雲觀的廖展雄么?”

廖展雄道:“不錯!”

賈海青道:“你為何害死我師弟五毒道長?”

廖展雄仰面大笑道:“我倒是想將他一劍兩段,只可惜遲了一步,他卻被自己豢養的飛天蜈蚣蠱咬死了,那是他咎由自取,豈能怨及別人!”

賈海青一時語塞,頓了頓,卻道:“那你又為何要火燒白雲觀,叫我的師侄們無處安身?”

廖展雄道:“白雲觀是個魔窟,養了幾十條毒蠱,害人無數,不燒掉它留着繼續害人么?你的師侄們助紂為虐,不啻幫凶,在下念他們有悔過自新之萌,給他們一條生路,已是慈悲為懷,網開一面,難道還有什麼褒貶?”

賈海青素聞五毒道長及其徒弟們的行徑,也曾勸阻過,此時覺得廖展雄說的不無道理,是以支支吾吾,無法措辭。

廖展雄見狀,知他不是不可理喻之輩,說道:“賈大俠是通情達理之人,在下非解,閣下何以強行出頭,來砸振南鏢局的招牌?”

賈海青道:“洪鏢頭劍傷了我的師侄溫從育,且口出狂言,是以在下設此擂台,來領教領教振南大俠的絕世武功!”

廖展雄道:“賈大俠可知洪鏢頭在何處、因何事傷了令師侄?”

賈海青道:“上月洪鏢頭走鏢雲開大山,溫從育與幾個武林朋友去湛江有事,路遇洪鏢頭,洪鏢頭竟出言不遜,說什麼‘我不是曾經說過不准你在江湖上走動,你怎麼又走出江湖了?’難道天下大路只許他走,就不許別人走!”

洪天剛先對廖展雄施禮道:“多謝廖師叔相救。”廖展雄點頭示意。

洪天剛說道:“賈大俠,那只是溫從育一面之詞,在下何曾說過那樣的話?往年溫從育調戲民女,在下曾經懲戒過他。他懷恨在心,上月竟邀集一夥烏黑,來劫在下的鏢銀,在下好言相勸,他只是不聽,倚仗人多勢眾,打傷了在下的兩名鏢師,在下出於無奈,才動手的。試問賈大俠,若是你家來了明火執仗的強盜,你能袖手旁觀,任其搶劫?”

賈海青半信半疑道:“會有這樣的事么?”

洪天剛道:“賈大俠自可去問溫從育。”

廖展雄道:“在下還有一事請教,洪鏢頭傷了賈大俠的師侄,賈大俠盡可去找振南鏢局,奈何要‘拳打九華門派’?賈大俠不覺得過分了么?”

賈海青道:“湖贛兩廣原是我衡山派的地盤,十餘年前,九華派門人洪天剛在我衡山腳下的衡陽開設鏢局,其勢力逐漸佔有湖贛兩廣,我要將九華派的勢力驅逐出去!”

廖展雄呵呵笑道:“賈大俠此言差矣!茫茫天宇之下,漫漫地壤之上,萬民尋業謀生,這是常理。洪天剛設局走鏢,堂堂正正,一不偷,二不搶,怎能說占人地盤?在湖贛兩廣,衡山派盡可開設鏢局,九華派有誰不叫你開么?”

賈海青久居衡山,對洪天剛十餘年來在江湖上的俠義行為豈能不知?內心自知理虧,但眼前面子上實在轉不開,忖道:適才我是猝不及防,被他震退三步,若竭盡全力,未必敗落於他。只要時間一長,他非中我硃砂掌之毒不可。主意一定,說道:“廖大俠初次出山,江湖上已是名聲大噪,實乃九華派後起之秀,可敬可佩!在下欲討教廖大俠三招兩式,望不吝賜教。”

廖展雄心中瞭然,不在武功上折服他,這場糾葛不會收篷。適才已然試出他的功力,自已傾斜着身子橫接他一掌,已震退他三步,若是正面對掌,至少能叫他倒退七步。雖然他硃砂掌利害,但我飲過金絲鱔王血,百毒不侵,他也奈何我不得。遂道:“在下後進末學,怎敢與賈大俠爭一日之長,如今騎虎之勢,不得已耳,還望手下留情。”一抱拳道:“請!”

賈海青也道:“請!”

洪天剛見二人過招,便跳下擂台。

廖展雄雖有恃無恐,但也不敢輕敵,一掌虛發,半途而止,以示禮貌。賈海青微微點頭,表示讚許,似說年輕人本當如此,已然緩緩地一掌推至。

廖展雄斜飄二尺,使的是九朵蓮花掌,一招“拍打蓮蓬”,向賈海青左邊“肩井”按去,看似從容不迫,其實迅捷之極。

賈海青心中一怔:好快的身法!挫身閃過,手拍對方小腹。廖展雄一個“旱地拔蔥”,平地騰起,兩腿連環,踢向賈海青左、右“太陽**”,也是九朵蓮花掌夾鴛鴦連環腿的打法。

洪天剛站在台下,注目觀戰,暗地叫好,心道:這廖師叔年紀雖輕,卻將一招一式使得絲絲緊扣,比我的九朵蓮花掌夾鴛鴦連環腿要高明了許多!不知他能否對付這廝的硃砂掌?

擂台上二人拆了十來招,廖展雄仍是避實就虛,繞着對方遊走。賈海青內心竊喜:他也顧忌我的硃砂掌!運動雙掌,倏前倏后,忽左忽右,上下翻舞,進退有致,想迫廖展雄對掌。豈知廖展雄有意裝出顧忌硃砂掌的模樣,迷惑對方,欲尋機下手,打他個措手不及。

胡宜秋騎馬在人群后看得着急,心道:雄哥臨敵從不如此畏首畏尾,今天不知怎的?大聲吶喊道:“雄哥,將他的威風打下去!”

台下人眾正看得起勁,忽聽後面傳來嬌呼之聲,均回首一視,心道:哪來的這樣俊俏的妮兒?

當廖展雄遊走到正面,賈海青用足十成勁,雙掌平推,兩股掌風帶着破空之聲,以排山倒海之勢,襲向廖展雄的胸膛,廖展雄也暗運十成功力,雙掌迎了上去。四掌發出的內力,在中道交合,“砰”的一聲,猶如悶雷,擂台為之搖晃。

賈海青給震得連連後退,急使個“千斤墜”,也未能穩住下盤,但覺對方掌心的內力如長江大河,源源不斷地摧來,心想:此人內功如此渾厚,不在我師父之下,這下可完了。可是當他退到擂台邊沿時,卻忽然感到對方收住了內力,自己竟站住了腳跟。

此時廖展雄面帶微笑,立於擂台中間,抱拳道:“承讓了。”

賈海青羞愧交加,面孔漲紅,道:“多謝廖大俠手下留情。”轉身從後台下去,帶溫從育走了。

台下的武林中人,轟聲叫好;看熱鬧的觀眾,其妙莫明,還在那兒發獃,過了一會兒,才似有領悟,也跟着呼喊起來。

廖展雄跳下擂台,洪天剛忙至當前,躬身施禮道:“多虧廖師叔挽救了振南鏢局,請到小侄鏢局一坐。”廖展雄翻身上馬,與胡宜秋一起,在眾鏢師的簇擁下,走進振南鏢局。

當午,振南鏢局設下一席豐盛的酒宴,為廖、胡二人接風,由洪天剛、余天強及幾個有頭面的鏢師作陪。宴上,眾人自是相繼向廖、胡二人敬酒,又說了許多感激的話。

三巡酒之後,洪天剛道:“小侄鏢局內五名鏢師中了硃砂掌之毒,命在垂危,還請廖師叔援手施救。”

廖展雄道:“我自要盡全力救他們,但不知能不能救得了。”

突然一個趟子手前來稟告道:“賈海青的下書人在門外求見廖大俠、洪鏢頭。”

廖展雄道:“請他進來。”

須臾,趟子手領進一個店伙模樣的中年漢子。那漢子說道:“廖大俠、洪鏢頭,小人奉賈大俠之命,特來貴局送上一封書信以及一包藥丸。”

廖展雄接過書信、藥丸,打開書信一看,但見寫道:“賈某一時糊塗,而誤聽敝師侄溫從育之訛言。回后再三責問敝師侄,方知事情緣由。敝師侄已然知錯,發誓痛改前非,以往諸事,還望洪鏢頭海涵。奉上硃砂掌解藥五顆,以療眾鏢師之掌傷。今日擂台之上廖大俠手下留情,賈某萬分感激。廖大俠、洪鏢頭如若有暇,請至衡山一游,在下恭候二位尊駕,以盡地主之誼。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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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絲鴛鴦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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