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語暉(3)

番外之語暉(3)

(最近連着斷更,實在是對不住各位,為表歉意,今天這章給五千字哈!願親們中秋快樂,過一個愉快的長假!有位親給我發信息說,我不想高死,不想高死啊。同一個句式發了兩次,小姽真的感到很難過,也很抱歉。)

查何烈問,“以什麼定輸贏?”

蕭辰聲音冷如冰川,硬如巉岩,兩字以答:

“以命。”

我看見前面查何烈的背影微微一震。

這是一個瘋狂的答案,一個泱泱帝國的皇帝,竟然輕許性命。

但查何烈稍稍震動之後,也豪情洋溢地高喝一聲,“好,就以命!”

查何烈將我母親交給他的心腹副將,命其架了一把明晃晃的長刀在母親頸前。

又命令我身後的副將也把利刃橫在我咽喉。

然後對蕭辰說,“你方若有人暗中相助,你的女人和孩子即刻斃命。”

蕭辰看了看母親,又看了看我,冷靜地頷首,“同理,你方若有人暗助,我的弓弩手立即放箭。”

查何烈仰頭看了一圈,岩石上的漢人士兵們都已經箭在弦上,滾木和壘石也隨時待發。

查何烈也重重頷首,“好!蕭辰你果然爽快!不像漢人的皇帝,倒像我們草原上的勇士!”

查何烈這話出自本心,他不像我外公扶日。扶日早年流亡中原,熟讀漢人書籍。查何烈對漢文化全然不通,他根本想不到,蕭辰並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樣剛硬正直。

我的父皇其實是深諳權謀的,他的名聲比被人稱為“奸雄”的爹爹好得多。但其實,若論權謀,只怕父皇比爹爹有過之而無不及。

所以,當蕭辰與查何烈定下比試規制時,查何烈不會料到,蕭辰將會使詐。

查何烈的人馬紛紛散開,緊貼在兩邊岩壁下面,空出峽谷中間的場地。

押着我、母親、爹爹的三騎,也退到了岩壁邊。這時我才終於看見了母親,泛着寒光的利刃抵在她的頸間,清晰地映出她緊張的神情,和滿眼的擔心。

即使這樣,她依然不忘朝爹爹那裏投去關懷的目光。

只是,橫綁於馬背的爹爹,始終垂着頭。

決戰開始,蕭辰從那邊谷口,查何烈從這邊谷口,同時提韁躍馬,勇猛衝鋒。

他們的吼聲讓人聯想到兩隻猛獸相遇于山林。

蕭辰座下名馬叫做“銅爵”。他這次出征大漠,帶了兩匹馬備用。一匹“烏電”已經中箭而亡,這匹“銅爵”比烏電更神勇。

萬千火把將場中照得明亮如晝。兩騎捲起的勁氣像龍捲風颳起谷地的沙塵。

查何烈高高揚起的馬刀,攪動着凜冽的寒光,順着火把的光焰,劃過一道明熾的白虹,迎着蕭辰衝來的身影貫入。

蕭辰內膝夾馬,身子微微伏低,握着從士兵處借來的一隻銀色長槍,抖動的槍尖,晃出一朵朵耀眼的槍花。

就在那道白虹快要貫入蕭辰前胸時,“鐺——”一聲巨響,一團雷火爆開,查何烈的刀被蕭辰的長槍盪開,長槍緊接着往上一挑,直指查何烈的咽喉。

查何烈竟不去管這一槍,而是將刀勢突轉,橫切向蕭辰腰部。那裏是胸甲與裙甲上下片的接縫處。

蕭辰的槍雖快,但查何烈的刀更猛,逼得蕭辰不得不收槍閃躲。

蕭辰仰身於馬上,堪堪躲過這一刀,同時雙腿夾馬,“銅爵”奮蹄往前衝出。

查何烈一刀落空,熟練地勒馬,從後面逼上。緊接着的一刀,挾着雷霆之勢,趁蕭辰剛從馬背上立身,便向他後背砍去。

只聽風聲呼呼,蕭辰竟不躲閃,待得一刀幾乎落下,突然撥轉馬頭,手臂一掄,長槍飛速旋轉,刺出了猛烈的一槍。強烈的內勁灌注下,槍尖爆出燦爛的星火。

這就是著名的“回馬槍”,查何烈胸前衣襟被氣勁激得四散敞開,一頭細小的麻花辮紛亂飛揚。

只聽“察——”的一聲,一道血箭憑空掠起,查何烈前胸被刺破,衣襟碎裂成片,散落於夜風,露出了裏面的內甲。

一般人是躲不過蕭辰這一槍回馬絕殺的,但查何烈畢竟武功高強,身手敏捷,且內穿胸甲。他瞬間提騎后閃,坐下神駒一躍數丈,最後竟也只是傷及皮肉、血染前襟而已。

查何烈待坐騎立穩,顧不上裹創止血,帶傷繼續躍馬殺回。

兩匹馬再次衝到一起,在谷底空地上糾結着打圈子,揚起一片片塵土。兩柄兵器在空中不斷交錯,火花四濺,兩道人影翻飛仰合間,不斷有血霧蓬起。

蕭辰右胸和肩部也挨了刀,鮮血順着鎧甲的縫隙不斷流淌。

也不知道打到第幾百回合的時候,蕭辰避過查何烈橫掃的刀鋒,提槍在手,俯在鞍上。有靈性的神駒似乎感應到主人的意圖,緊貼着查何烈的馬身,伏低猛躥。

蕭辰趁着兩馬交錯的瞬間,暴喝一聲,“着——”聲音起時,袖中一連甩出七八枚尖銳的暗器,射.入查何烈小.腹。

這一下變生意外,查何烈完全猝不及防。

暗器,一般是武林中慣用的。但是兩軍交戰,尤其是兩將在陣前交鋒,極少使用這種伎倆。

蕭辰自從將碧霄宮收入麾下,跟着殺手們學了一手使暗器的妙招。他號為“軍神”,如果能用軍事解決的問題,他一般不會使上江湖手端。

但今晚為了救最愛的女人和唯一的兒子,他算是不擇手段了。

就在蕭辰暗器打出的同時,三條影子如同夜鷹滑翔般,從我們上方的岩石飄落下來。

銳器破空之聲接連響起,我眼前金光一閃,血花噴出,頸間握刀的手腕,瞬間被暗器打得筋斷骨折、血肉飛濺,我的喉頭一松,大刀“哐當”墜地。

這人被打中手腕的同時,肩、胸、頭頸也中了暗器。飛躍而下的碧霄宮殺手一腳將其踢飛,跨坐於我身後,拉起韁繩,策馬帶我飛速馳往谷口。

這都是蕭辰事先佈置好的,所有人都在專心看場中驚心動魄的比武,我們三騎又緊貼石壁而立,所以埋伏在岩石上的殺手們才能得逞。

三名殺手瞬間殺人奪馬,分別帶着我、娘親、爹爹,迅猛地衝出谷地。

蕭辰也緊隨着我們馳出。

在我們的身後,箭矢齊發,將追上來的查何烈余部紛紛射落。

我們剛奔到谷口,背後騰起轟然巨響,震蕩得地動山搖。

我驚怖回頭,從殺手的腋下縫隙望去,只見石壘擂木滾滾而下,彷彿山洪爆發,瞬間湮沒了整片谷地,捲起的煙塵高達百丈,直蔽夜空。

這一刻,我心中忽然對蕭辰升起深深的佩服。儘管我不喜歡他,但我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智勇雙絕。能夠在那樣的危境中,將我們一家三口解救出來。

我那時還不知道,蕭辰的蓋世雄略,是在經歷千艱萬難之後,磨礪出來的。

少年時剛直率性的他,被蘭氏暗害得九死一生,雙腿殘廢。所以後來才懂得了權謀,懂得了韜晦。

他這次談判之所以算無遺策,也是因為七年前,他遭遇過一次人質談判。也是他最愛的這個女人,但那次他失敗了,沒有將她帶回。慘痛的教訓讓他有了今晚的成功。

氣焰囂張的查何烈及其餘部,就這樣全軍覆沒,片甲不留。

谷外黑壓壓的騎兵,見他們的皇上平安逃出,振臂發出齊聲的高呼。

蕭辰抬起雙臂,壓下了這陣歡呼,並且揮手讓他們退開。

然後蕭辰滾鞍落馬,第一時間奔向母親。

母親已經被殺手抱下馬,正在為其鬆綁。

蕭辰一奔過來,殺手立刻讓開,蕭辰蹲下,親手為母親解開綁縛。

“舒雅……我的舒雅……”我聽見蕭辰不斷呼喚,聲音里蘊滿疼惜。

隔得很近,火把很亮,我清晰地看見蕭辰身着的鐵甲上,有鮮血在滴滴答答地流淌。一名親兵似乎是想為他裹創,被他一把推開。

他雙手抱緊了母親,將她上下打量,眉目間儘是急痛與擔憂。

然而,母親沒有多看他,沒有關心他的傷勢,沒有發一語表示感謝。在繩索解開之後,果斷地推開他,搖搖晃晃站起。他起身欲扶,再次被她堅決地推開。

母親穩了穩虛弱的身體,深吸一口氣,咬緊牙關,跌跌撞撞奔向爹爹。

爹爹已經被殺手鬆了綁,坐在沙地上,依然不抬頭。

“夏郎……你怎麼樣?”娘親撲通跪在爹爹兩腿之間,在爹爹全身到處摸着,仔細地察看,緊張而憂急,“夏郎,你沒事吧,我好擔心你!”

我轉頭看蕭辰,他站在原地看着這一幕,深邃的眼底盛滿失落與悲愴。

他別過臉去,這時,他注意到我在看他。

一道光芒劃過他夜色般深邃的眸子。

他向我走來,蹲下,溫和地凝視我。拿起我的手,看我被繩索勒傷的印痕,然後抬目,眼中升起一抹讚許,“兒子,你很勇敢。”

他說話的同時,伸手來摸我頭頂,我一邊避讓,一邊狠狠打掉他的手,“誰是你兒子!”

他眼裏立刻掠開深深的受傷之色,牽了牽嘴角,想說什麼,終於沒說出來。

我恨恨地瞪着他,滿臉都是疏離與冷厭。

這時,娘親那邊傳來爭吵聲,我和蕭辰同時扭頭看去。

“你給我滾開!你不是他的女人嗎?還來我這裏作甚!滾——”爹爹怒吼着,一掌將娘親推開。

娘親被掀倒在地,但很快爬回爹爹兩腿之間,再次摟住他,仰頭呼道,“夏郎,不要生氣好嗎?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你原諒我這一次,可以嗎?”

爹爹怒色更熾,吼聲更厲,“一句錯了就完事了?當著那麼多人說你是他的女人!你明明是我的妻子!當時你怎麼不糾正?你為何不出聲糾正他!”

淚珠一串串從娘親臉上掉落,她凄然辯解,“當時我們都處在生死險境,怎麼還有心思計較這個!不管怎麼說,我們得救了,夏郎,我們一家三口又團聚了。你就原諒我這次過失,好不好?夏郎,不生我的氣,好不好?”

爹爹的面孔突然有些扭曲,“得救了?誰要他救我!他救我,就是為了羞辱我!說得好聽,什麼親弟弟?他若認我是弟弟,就該當你是弟媳,怎麼還把你叫做他的女人!”

我從來沒見過爹爹對娘親這麼凶暴,也沒見過娘親對爹爹這麼低聲下氣。

當時我很困惑,後來我才知道,對於娘親來說,蕭辰救她和我的行為,固然英勇如神。但我是蕭辰的親兒子,她過去又對蕭辰付出那麼多。蕭辰救我們母子,義所難辭。

但是爹爹,沒有義務為了我來自投羅網。我不是他親生的啊,查何烈抓了我來要挾他,他完全可以撒手不管。他明知此去兇險難測,卻還是義無反顧地來到查何烈的大營。

爹爹為了救我而當了俘虜,被綁縛於馬背,不能動彈。所以,最英勇最出彩的角色,都叫蕭辰扮演了。

蕭辰還用“我的女人,我的兒子,我的弟弟”,這樣霸道的話語,狠狠地羞辱了爹爹。

對於爹爹,這樣被蕭辰所救,比扔下他不管不救,更加可恨。

面對爹爹散發出的戾氣,娘親淚流如注,痛苦萬分,“夏郎你不要這樣!無論如何,他救了我們一家!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你罵我打我,都可以,但不要怪辰!”

“辰,辰,你叫得好親密啊!你跟他去啊,你們才是一家三口,你跟他走,走啊——”

爹爹暴怒地推攘着娘親,娘親緊緊地趴在他懷裏,發瘋般摟住他的腰,不論他如何拽扯,就是不放手,泣不成聲地悲呼,“夏郎……夏郎……你冷靜些……你這是怎麼了……”

蕭辰再也忍不住,厲聲怒喝,“高君琰,你有氣沖我來!”

爹爹慢慢轉過頭,兩眼透射出烈火狂燒般的恨意,“好啊,那我就沖你來!蕭辰,你剛才也贏得太不光彩了吧?你不是號稱光明磊落、最重信義嗎!怎麼還要使用暗器這等下作伎倆?敢不敢跟我正大光明打一場?”

蕭辰森冷如冰,目光酷烈,“打就打。早聽碧兒誇你劍術了得——程昊,借劍給他!”

娘親從爹爹懷裏抬起頭,滿面淚痕閃着凄厲的光,揪住爹爹的衣襟,“夏郎!你瘋了嗎?他救了我們,你還要恩將仇報?”

爹爹一把掀開娘親,“什麼恩!奪妻之仇不共戴天!”

娘親也被激怒了,一抹眼淚,“高君琰,當年你是怎麼把我奪來的,你難道忘了嗎!”

爹爹發出夜梟般的刺耳笑聲,“是啊,他對我也有奪妻之恨,那就來殺我啊!——蕭辰,把劍扔過來!”

一道電光劃破夜色,爹爹卻撈了個空,那把劍被娘親準確地接在手裏,三尺寒鋒映出她紫眸中的凌厲,“夏郎,你到底想幹什麼!你若跟他打起來,我就跟你決裂!”

爹爹兩個箭步掠過去,在娘親還未及反應時,劈手奪下她手裏的劍。娘親撲上去欲奪回,爹爹一把將她掀得飛出去。

“蕭辰,拿槍!”爹爹揚劍指着蕭辰,凜冽的寒芒在劍尖上吞吐着,在爹爹血紅的眼裏爆開火光。

蕭辰眼中也迸出了殺氣,侍衛遞上的銀色長槍一入手,立刻流轉出一道飛雪般的厲光。

“不要——夏郎,不要打!”娘親爬起來,擋在兩人之間,面朝著爹爹。

爹爹臉上掠過極度的痛楚,狠狠一咬牙,“要我們不打,你就把話說清楚。查何烈已經死了,我們不需要他幫忙了,把真話告訴他。你已經不愛他了,告訴他!”

我看見娘親顫抖的背影,聽見她痛徹的悲呼,“那晚我已經跟他說清楚了呀!夏郎,你應該知道,我不會回到他身邊。他也知道,可是他還要幫我們!夏郎,不要這樣,求求你!”

爹爹眼裏燃燒着仇恨,劍鋒指着娘親,暴怒,“知道還說你是他的女人!媚煙,你在騙我!你根本就沒跟他說清楚!你只說不會回他身邊,但你還愛着他,是不是!是不是!”

娘親宛如被逼到絕境的困獸,近乎狂亂地拚命搖頭,淚如雨下。

“夠了,高君琰!不要再逼她!”蕭辰喝道,劍眉如兩柄利劍碰撞,怒火四濺,“舒雅,讓開。朕今晚救了他,他卻覺得受了侮辱,不打這場,他無法雪恥。”

娘親徐徐轉身,面朝蕭辰,淚落漣漣。谷口捲起的風暴在她周圍旋轉,紫色長裙如紫曇花般絕望地綻放。

“辰,不要跟他打。你是不會跟他計較的,對不對?”她凄楚地哀求。

蕭辰深深地凝視她,眸底緩緩搖曳着蒼涼的幽光。

許久,他慢慢收了槍,欲轉身。

爹爹卻大聲吼起來,“站住!蕭辰,你應該知道,我們必須要打一場!當年你我裂土南北,逐鹿中原,若非母后變卦,你我勝負難料。這次你遠征大漠,我中了你三鎮之軍的埋伏,你也中了我巴諾峽谷的埋伏。當年我騙走你的女人,今晚你又辱沒我的妻室。你說該不該打一場?何況,我一直都想知道,是我的劍厲害,還是你的槍厲害,蕭辰,難道你不想知道嗎?呃?”

蕭辰凝住腳步,在月光下側首,冷厲的目光,徐徐逼到爹爹臉上,“沒錯,朕也很想知道。——程昊,傳令大軍後退五里。高君琰,這回公平了吧,我的人馬都在五里以外。”

蕭辰回身,長槍在他臂間慢慢旋轉,槍尖如流星劃過,耀出一道銀光,掠過沙地,照徹夜幕。

“你們要打,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娘親雙臂一展,紫眸怒張,擋在中間。

“媚煙——這是男人之間的事,你走開!今晚我必須要跟蕭辰打這一場。”爹爹眼中的戾火已經爆起衝天烈焰,源源不斷的怒氣化為內勁灌注於劍上,鋒刃輕顫,發出清越悠長的龍吟。

“舒雅,放心,朕不會傷他性命。”蕭辰眼神極溫柔,對母親柔聲說道。

娘親咬着下唇,一陣陣傷痛漫上眼眶,然後化作凄怨的清淚流下。

沙風掠過,將她的面孔變得模糊,她默默地站着,不知所措。

突然,她捂住嘴,發出慘厲的尖叫。

在她的尖叫聲響起的同時,我的脖頸間切入一道刺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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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錯:公主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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