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公子

第四章 公子

天方大亮,善保他們一行四人就出發了。除了弟弟福保,路叔,還有一位家丁劉全。劉全此人忠厚老實,平日裏話不多,對善保卻是忠心耿耿。特別是常保過世后,在他眼裏,善保就是他這輩子唯一的主子了。除此之外,他還會幾下拳腳功夫,在路上萬一碰到些小混混或者潑皮無賴,他也能打發一二。

四個人,兩輛馬車,這便上路了。只聽劉全呵一聲:“駕!”馬車滾滾前進,善保看着漸漸遠去的府邸,心中激蕩不已。如今是落魄狼狽的離開,他日一定揚眉吐氣地歸來!而歷史的車輪中,卻也因着這麼一位此時尚且默默無聞的小子的到來,而在將來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從福建一路駕着馬車上京,路上總有約莫十來天的路程。兄弟倆都是第一次出遠門,福保對什麼都感到新鮮不已,嘰嘰喳喳的,很是興奮的樣子。即使是沉默的善保,也對未來在咸安宮官學的日子有一絲激動與憧憬。那個多少八旗子弟夢寐以求的最高學府,自己真的要進去念書了呢。年輕人,總是對未來充滿着各種希冀。

這一日,他們一行人已經到了天津境內。馬上就要到京城了,而且一路舟車勞頓,善保決定這次找個好一些的客棧打尖兒。

幾人來到了一家看着門面比較乾淨亮堂的“喜迎客”,把行李和馬車都安頓好,便坐在大堂內,點了一些店裏的招牌菜吃起來。

正吃得歡,忽然門口處進來幾個彪形大漢,十分駭人的樣子。福保有些害怕,身子縮了縮,善保輕聲安慰了一番,抬起頭來看了看那幾個漢子。只見那幾人四處張望了一番,然後徑直走到一個空桌坐下,大聲地叫店小二上酒菜。

他們邊吃着,不停地看着旁邊一桌的一位年輕公子。只見那公子眉清目秀,很是斯文的樣子,旁邊坐着一個小廝模樣的人伺候着。很顯然,這幫人是衝著這位年輕公子來的。

善保微微皺了皺眉頭,雖然知道這些人不是衝著自己,但真要鬧將開來,誰知道會不會不小心衝撞了自己,便催促着福保快吃,吃完了好出去避一避風頭再回屋裏休息。

他們還沒吃完,那位年輕公子倒是吃完了。他秀氣地掏出帕子抹了抹嘴,便站起身來往門外走去。

可他剛剛站起身來,那群漢子也哄地一聲站了起來,也同時朝門外走去。善保心道一聲不妙。果不其然,其中一個漢子好好的路不走,偏偏跑去擠了一下那位年輕公子,兩人的衣袖剛剛碰到,那漢子就慘叫一聲,撲通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除了善保,別人看到這群惡人都躲還來不及,誰會有心去盯着他們?

那漢子倒地后,右手捂着左手手臂,指縫間不斷有血滲出,他怒斥道:“這位公子!我不過是無意擋住了你的去路,你年紀輕輕,怎能下此毒手!居然使力推我!我胳膊舊傷未愈,這下子,我胳膊要是廢了,我一定與你拚命!”

那公子一愣神,完全沒明白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善保冷眼旁觀,那跌倒的漢子演技極好,滿臉悲憤與痛苦,甚至額頭上居然還有冷汗。要不是善保方才親眼所見,恐怕也要相信他是真的傷的不輕。

那公子也不是蠢笨之人,稍一細想,便明白是被人訛上了。他有些無奈,也有些憤怒,大聲斥責道:“這位兄台,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無故傷你?我甚至連碰都沒有碰到你,何來下手推你一說?哼,我看你這傷恐怕也是有詐,何不撩起袖管,我們一看便知!”說著,他便要前去拉那大漢的衣袖。

但是,旁邊其他幾個漢子豈是吃素的?只見一人立馬站在躺倒之人的身前,怒目圓瞪,罵道:“青天白日的,難道我兄弟還能冤了你不成!我兄弟都傷成這樣了,你居然還嫌不夠,還要再傷他第二次嗎?有我在,你休想再動我兄弟一根毫毛!”

他如鐵塔一般攔住那位公子,不讓他前去。其他幾個漢子也紛紛出言指責。慢慢地,客棧里裡外外聚集了不少看客。大家多是沒看見事發經過,現在眼見有個人流血不止,大聲呼痛,便有人信了幾分,開始出言責難那位公子。即使有人質疑那人的傷口,但幾個大漢一圍,誰敢走過去靠近那躺在地上的人?

看見有人幫忙說話,那幾人更是起勁了,添油加醋地又把事情顛來倒去地說了好幾遍,直把那公子說成是天理難容的大惡人一般。

那公子書生氣極重,氣紅了眼,見這事兒一兩句也說不明白,就說:“哼,你們不就是要賠銀子么!好!你開個價,我賠於你就是了!”

這話說出口,無異於默認了自己確實下手傷人了。可是那幾個漢子卻齊聲說不要銀子,要公子與他們一起去官府評理。

無論雙方誰對誰錯,可是去官府走過一圈,那名聲可就不好聽了。見那公子不肯,幾個大漢便要上前拗他手臂,強行拉他去見官。沒料想,那公子身邊的伴當是會些功夫的。此時見公子都要被人打了,當下便急了,當下就兩個踢腿,把公子給拉了回來。被他踢到的那個大漢又是大聲呼痛,捂着胸口坐倒在地上。方才的事兒大家可能還半信半疑,可這一下子,大家都瞧的真真的,矛頭直指那位公子,開始群情激奮起來。

善保心中暗暗搖頭,這位公子實在太過天真,而且腦筋也不怎麼靈光,對付這幾個大漢,本來極容易解決的事兒,卻將自己陷入了這樣一個被動的境地。

此時,福保也有些嚇壞了,不願再吃,善保就拉起他準備走了。可就在此時,公子身邊的伴當與另一名漢子又打鬥起來,推推搡搡之間,那漢子倒退了幾步,一個不小心便撞在了福保身上。

福保哎喲一聲就跌倒在地,善保一驚,趕快拉起他,生怕弟弟有事。福保沒哭沒鬧,只是皺着臉對他說:“哥哥,我沒事兒,就是膝蓋有些疼。”善保捲起他的褲管一看,只見膝蓋上青了一片。自從爹娘都過世后,他便知道,弟弟福保是他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因此對弟弟極為看重。這下子,可比有人打了自己還要讓他生氣,不由臉色漸漸難看了起來。

劉全見有些不妙,就想護着兩位少爺速速離開。沒想到,善保甩開他的手就向店內走去。

一大漢與那伴當正打得難解難分,善保稍稍走近幾步,被兩人掌風一帶,便尖叫一聲倒在了地上。

正在打架的兩人一愣神,便停了下來。那伴當也嚇了一跳,便上前問道:“這位公子,您沒事吧?”

善保緩緩站了起來,腿一瘸一拐的,推開要去扶他的路叔,氣憤難當地對着那年輕公子說:“這位公子,做人不可太過囂張!剛才,我親眼瞧見你推倒了那位兄台,害他手臂出血不止。你的伴當又將另一人踢倒在地。這還不夠,還要連我這個不相干的外人也一塊教訓了么?!上有天下有地,你怎可如此跋扈,究竟是何道理!”

事實上,善保的跌倒可說是大漢與伴當兩人打鬥所致,要怪也不能只怪那個伴當。不過看熱鬧的眾人早就先入為主,此時更是一致幫着善保聲討那位公子起來。

年輕公子以為善保跟那些人是串通好的,早已氣的說不出話來。而那些大漢則在一旁偷着樂,沒想到事情居然如此順利。

善保激動不已,罵聲不止,直說的那公子直不起腰來。沒人注意到,他漸漸走近,走近,靠近了最初那躺倒在地流血不止的人。

正罵的興起,忽然他哎喲一聲,彷彿站立不穩,便又跌倒在地,“無意中”將那流血大漢的袖子一把扯下。

這大漢見事情很是順利,自己的同伴又佔了上風,早就不再呼痛,只是躺在地上裝模作樣地看熱鬧罷了。而其他幾人更沒有提防善保這個“幫着自己一方”的小孩子。

就這麼著,衣袖“撕拉”一聲地被扯開。露出的不是血肉模糊的胳膊,而是結實有力的皮膚。至於那些“血”,卻是從那漢子的右手手掌中某個小袋子裏源源流出。

所有人都愣住了,一時間,居然沒有人說話。

還是善保先開了口:“咦,大叔,你胳膊不是在流血嗎?這,這是怎麼回事?”

事情急轉直下,所有看客全部調轉槍頭,開始怒罵這幾個訛人的大漢。甚至看客中還有幾個練家子,要上前扭送這幾個騙子去官府。

那些大漢一時不知所措,也不知道這孩子怎麼就這麼陰差陽錯地戳穿了真相,只能暗叫一聲倒霉,迅速起身跑的飛快,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善保抿了抿嘴唇,輕蔑地看了眼走遠的幾個莽漢,果然是群有勇無謀的傢伙,活該他們倒霉,誰讓他們惹到了自己頭上呢?

看客紛紛散去后,那位公子上前一揖到底:“多謝公子相助!要不然,此事絕難善了!”

這公子果然是讀書人,雖然應變能力差了些,但還是看得出,善保並不是“無意中”幫了自己一個大忙的。

善保淡淡地揮了揮手:“公子太客氣了,小事而已,不足掛齒。”說完便要離去。

年輕公子詢問善保的名字,說以後一定要報答一二。善保卻不願多事,帶着弟弟準備上樓歇息了。

那公子無奈,只好對着他們的背影大聲說:“我姓吳,叫吳忠仕,若是他日有緣相見,我再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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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貪官和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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