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可即使如此,他還是忍不住想逗逗她,故意促狹地道:「你的包子太小,現在時興大且飽滿。」
爾沫沒聽出他的話中之意,一臉嚴肅地道:「我會做大一點、滿一點,料好實在。」
聞言,他更想笑了,不過他怒力憋住笑意,問道:「拿什麽塞?」
「什麽都行。」她說,「我的包子皮薄餡多又美味,肯定能賣錢。」
「皮薄餡多又美味……哈哈哈!」他再也忍不住地大笑出聲。
他的反應讓爾沫有點氣惱,「你笑什麽?這有什麽好笑的?」
「你……」齊浩天欺近她,兩隻眼睛定定地盯着她的臉,似笑非笑地道,「當真不知道肉包子的另一種意思嗎?」
她不解地微歪着頭。
「肉包子指的是……」他的視線迅速地往下一掃,又回到她臉上,「女人的胸。」
爾沫陡地瞪大雙眼,兩頰一陣火熱,再想到他方才快速地掃了她的小胸部一眼,她氣急敗壞地把手中的布巾往他臉上丟去。
齊浩天沒來得及閃開,被砸個正着,但是他並沒有生氣,因為他的心思只專註在她那嬌羞慍惱的臉上。
「臭流氓!」她氣得用力一跺腳,一個轉身就跑了。
看着她氣沖沖離去的身影,又想起剛才她那認真的模樣,他再次爽朗大笑,「爾沫,你這丫頭實在太好玩了。」
掌燈時分,一名客人進到春風澡堂,正是江三郎。
江三郎是澡堂的常客,他自稱是走商,專賣一些女人的胭脂水粉及雜貨,他經常往返各地,但待在崇安的時間頗長。
每當他自其他地方回來,總會給春姨及在澡堂做事的姑娘們帶上一點小禮物或特產,是個很平易近人又大方爽朗客人,春姨跟其他姑娘們亦十分歡迎他。
見他進來,正當值的爾沫立刻上前招呼,「江爺,你回來了?」
她約莫十天前才聽春姨說過江三郎到臨水辦事去了,沒想到他這麽快就回崇安了。
「是呀。」他笑視着她,「一回崇安,我就迫不及待來春風澡堂看你們了。」說著,他將手裏的一盒餅遞給她。「路上買的,給你還有其他姑娘們嚐嚐。」
「謝謝江爺。」她接下伴手禮,誠心地道謝。
她第一次接待江三郎是在兩個月前,因為她是生面孔,江三郎便多問了她幾句,得知她是孤身來到崇安,立刻露出了同情憐憫的表情。
小丫頭,真是難為你了,人生地不熟又沒得依靠,大哥我真是很同情你,要是有什麽困難,儘管跟大哥說,知道嗎?
她還記得他那天跟她說了這些話,語氣非常誠懇,眼神非常溫柔又溫暖。
之後他每次來,只要她當班,他一定會跟她多聊幾句,對她相當關心,她在澡堂里也算見過形形色色的客人,但像他這麽客氣、真誠又親切的實在不多。
「江爺今天還是要共浴池嗎?」她問。
「嗯,老樣子,大哥我啊,就是喜歡熱鬧。」江三郎回道。
爾沫將寫上號碼的木牌遞給他,正要再開口,瞥見剛踏進澡堂大門的齊三,她微微一頓,將視線收回。
「江爺,君姊在那兒招呼着,有什麽需要只管跟君姊說。」她笑容可掬地道。
「我是老客人了,明白的。」江三郎說完,便往裏面走去了。
江三郎前腳剛走,齊浩天便來到櫃枱前,見枱面上擱着一盒餅,他眼神一閃,然後涼涼地問:「是剛才那位客人給的?」
爾沫面無表情地看着他,點點頭。
不為別的,只因她還在氣他先前的肉包子玩笑。
齊浩天沉吟須臾,一本正經地看着她,「丫頭,你涉世未深,真要好好提防殷勤的陌生人。」
「嗄?」她不以為然地秀眉一擰,她涉世未深?她只是不小心困在這十七歲的身軀里,可實際上已經是二十五歲的女人了呢!再說了……「江爺是個好人,是個像大哥一樣的好客人,比起他,不正經的你才更可疑。」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慎重其事地道,「那種看起來是好人的壞人,最壞。」
她不搭腔,一臉「我不想聽你胡說八道」的表情。
齊浩天的表情更加嚴肅凝沉,「丫頭,小心別讓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謝謝你的關心。」她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心領了。」
見她沒把他的話當一回事,他濃眉一擰,兩隻黑眸深深地注視着她,「我是真的關心你,不是虛情假意、逢場作戲的那種。」
迎上他的目光,她心頭一悸。
從她見到他以來,他總是說些不正經、似是而非,教人不知該不該信的話,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這麽堅定凝肅的表情,她得承認,她有點小小的驚嚇。
「知、知道了。」她吶吶地道。
聽到她的回答,齊浩天鬆了一口氣,又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他伸出手,用兩根手指夾了她鼻尖一下,「這才乖。」
她覺得生氣,卻又不由自主的紅了臉。
難得的輪休日,爾沫上街走走瞧瞧,順便為她的「未來事業」做一點市場調查。
崇安縣城算是商業城市,買賣交易十分活絡,品項亦是五花八門,她走了大半天,還吃了幾攤不錯的平民美食。
她視線一掃,不經意看見一麵灰灰的牆上貼了十來張尋人啟事,她靠近一看,發現失蹤的都是十三至十六歲的少女,甚至還有年紀更小的。
她有點驚訝,沒想到古代的失蹤人口竟然這麽多。
但為何都是女孩呢?若要拐帶孩子,不是男孩比較值錢嗎?想到這些失蹤孩子的爹娘,不知多麽擔心憂傷,她不由得也想起了在現代的母親。
在二十一世紀的她已經死了,而她母親也永遠不會知道她竟穿越時空在古代重生,她好想讓母親知道她沒事,她會好好照顧自己……想着想着,她忍不住掉下眼淚。
為免別人看見,她很快地擦去淚水,打起精神。
沒關係,幸好還有兩個姊姊可以陪着母親,她相信母親一定能夠很快走出傷痛。
「喂!」
忽地,一道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嚇了一跳,驚叫一聲,再轉身一看,竟是齊三,她一邊拍撫着胸口,一邊生氣地瞪着他。
「嚇到你了?」齊浩天挑了挑眉,「我以為你的膽子跟頭一樣大呢。」
「你才腦袋跟花生米一樣大。」她沒好氣地回道。
可惡,他不知道人嚇人沒藥醫嗎?
「看什麽這麽出神?」他瞥了一眼牆上的尋人啟事,眼底閃過一抹冷肅。
「沒什麽,只是好奇為什麽失蹤的全是女孩……」她說。
「嗯……」齊浩天頓了一下,才又說道:「因為重男輕女的關係,一般來說,女孩不見了,家裏人找得沒那麽勤。」
他這麽一解釋她就明白了,也就是說,人口販子若要拐帶孩子,拐走女孩的風險沒有拐走男孩那麽高。
她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幽幽地道:「不管男孩女孩,都是爹娘心頭的一塊肉,要是人不見了,爹娘都會難過焦急的……」
睇着她那悲憫的眼神及表情,齊浩天深深一笑,卻又忍不住對她心生憐惜。
對於她家的事,她都是敷衍帶過,想必也有着無法訴說的苦楚,他能幫她什麽忙嗎?
而且她在澡堂工作,無可避免會接觸到三教九流之輩,待得越久,越是危險,尤其他只要一想到江三郎這般向她示好,他就不知怎地心慌起來。
人口販子最喜歡她這種無親無故的小姑娘了,別說是失蹤,恐怕就連死了都沒人在意。
雖說江三郎未必真敢打她的主意,她畢竟是春姨的人,但人一旦有了歹心,有時也是說不準的。
春姨算是閱人無數的老江湖了,可即便如此,恐怕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偏偏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他又不能把江三郎的事情說給不相干的人聽。
現在唯一的方法就是……趕緊地把她弄出春風澡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