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再也不見才是最美好的祝福
藍希渾身一震。
“首先我要道歉。對不起，我擅自在夫人身邊安排了人手。”沈息淵語速很慢，像是每一句話都要權衡許久。
“九點半左右，除了核心醫生，其他醫護人員全部被排除到了信息範圍之外。醫院內部沒有明顯騷亂，他們甚至沒有察覺，直到十點二十，發出了葉夫人病故的喪訊……”
九點半，她從別墅跑出；
十點十分，她坐上去往醫院的出租車；
十點半，她抵達醫院……
一股強烈的窒息感突然席捲而來，藍希像瀕死的魚兒一樣張開嘴巴呼吸，她低垂着腦袋，聲線沉悶：“屬實？”
沈息淵心疼地看着蜷縮成一團的少女：“……確認死亡。”
藍希眼眶湧上一股酸澀，但沒有眼淚，眼淚都流盡了。她抬起頭，眼中的冷靜與神采全盤崩潰了，只剩微渺的祈求：“送我出國……”
“好。”
這次他沒有敷衍，手機查了航班，道：“最早的一趟是明天上午八點。藍希，我沒法陪你走，我會拜託在那邊的朋友照應你一段時間，但如果你想長待，後面的路只能自己走。”
“我可以。”
沈息淵聞言看了藍希一眼，這一眼，竟無法從她素凈的臉龐上輕易挪開。
從聖心路出來，受了那麼大的驚嚇與打擊，她身心脆弱，他知道應該呵護。而現在，唯一的親人離奇死亡，她表現出的情緒卻異常的剋制。痛苦到了極點，人會潛意識築起高牆將受傷的內心保護起來。
同時也阻隔了關心。
沈息淵欲言又止，只得嘆氣。
休息了一夜，藍希面色好看了些，只是沈息淵知道，她仍然處於自我隔絕的心理狀態中。
“你往後是什麼打算？”藍希學着他倒了一點紅酒，小口啜着。
“主要就在國內發展了。”沈息淵認真回答，“我對繼承家業興趣不大，和父親基本談妥了，讓碧夏招婿。我呢，想繼續做音樂這方面。”
藍希笑了笑道：“挺好。”
手機鈴聲響起，響了十秒對方掛斷，沈息淵說是車子到了，就停在下樓。
藍希起身，沈息淵送到門口停下腳步，兩人隔着門檻對望。
“謝謝。”藍希真心說道。這時本還該有一句再見的，但轉念一想，既然他留在國內了，再也不見才應是最美好的祝福。
她遲疑了下，只是道：“我走了。”
沈息淵點頭：“好。”
接她的司機很冷漠，招呼也不打。藍希還算上道，微笑了下也沒吭聲。中途換了四次車，都是車門對接着，她直接邁腿坐過去，不用露面。
抵達機場時已經七點五十多了，來了個人領着她走特殊通道，越過一切手續直接上了飛機。還是頭等艙。
藍希屁股還沒坐熱就要起飛了，她懸着的心終於放下。
重新開始吧。
去一個沒有厲爵城的地方，也忘記沈息淵，忘記參與過她十九年生命的所有人。
他玩的太大，她不該賭也賭不起。
宮少騎說的沒錯，厲爵城不是她愛得起的男人。但他或許看錯了一點，她沒比沈碧夏能耐，一樣輸得一敗塗地，甚至要更慘烈。
飛機加速滑行一段后脫離了地面。
起初藍希還能胡思亂想着，十幾秒后耳膜撕裂般的痛感愈發清晰，她額頭滲出一層冷汗。
一杯橙汁送到眼前：“喝點吧。”
橙汁是剛坐下后空姐送來的，雖然放在手邊沒喝，但一直待在視線之內，不會有什麼問題。藍希能聽出對方的善意，忍着疼痛接過，抿了幾口。
酸甜入口，痛感奇異地減輕了幾分。
藍希意識到是吞咽動作的效果，一連咽了好幾下唾沫。疼痛減輕了些，她這才轉頭看向臨座。
是位慈眉善目的老者。
藍希點頭道：“謝謝您。”
老人淡然地笑了笑。
藍希轉回頭繼續狂咽唾沫，和耳朵的疼痛作鬥爭，突然，一隻手按上她的耳朵。
手掌乾燥而溫暖。
藍希嚇了一跳正要甩開，餘光看到是老人，剋制住了動作。
這隻手不慌不忙，在耳朵附近按捏了幾個穴位，輕微的酸脹過後，疼痛感逐漸減輕，最終竟全部消失了。
藍希眼睛都亮了幾分。
沒疼過，永遠不知道不疼的寶貴。藍希環視周圍，還有不少人還疼得齜牙咧嘴，一比照，敬佩與感激更上一層：“太謝謝您了。冒昧問句，您是……中醫學家嗎？”
老人擺擺手：“學家不敢當，靠老祖宗的手藝混口飯吃罷了。”
“大師風範！”
藍希腦袋裏冒出一個詞，順嘴就說出來了。中醫這種傳統學問，一些有家學淵源的民間大師其實比專家學者要厲害，正所謂高手在民間。
老人爽朗大笑，看上去很是受用，笑過後他問：“姑娘最近可是焦慮不安？”
藍希點頭稱是。
老人正色，道：“莫要思慮過重，遵從本心，順其自然即可。”
這話算不上稀奇，她都跟自己默念過很多遍，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話從大師口中不疾不徐地說出，她首次聽進了耳朵里，垂眼沉思起來。
老人慈祥地微笑，轉回頭去閉目養神。
十幾個小時的航程，藍希睡了醒醒了睡，沒再和老人對過話。
不過任何事物的存在都有它的道理，起飛時的一段小小插曲，藍希下飛機時再回想，覺得頗為有趣，有趣之外又有一份值得深思的哲理。她彎了彎唇，心道那老人活的通透。
沈息淵說，有人會去接機。
出口外里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藍希一眼望去沒掃到自己名字，靜下心仔細看，找過來又找過去，每個接機牌都看過了，的確沒有。
沈息淵不會誆她。
藍希深吸一口氣，呼出，決定從下往上再找一遍。
終於，她目光鎖定到了一塊迷你便簽紙，黃底綠字。
Blue（藍）—Xi
藍希差點一口唾沫把自己嗆死。
真特喵的是人才……
接機的是個白人，矮胖型，大腦袋光溜溜的。見她徑直走來，將便簽隨手一揉塞到褲兜里，一笑露出一排大白牙：“Miss．藍，藍小姐？”
藍希挑眉。
他中文說的挺地道：“沈叫我來的。”
……
楚淤陽一腳踹開別墅的門，這個動作牽動到了傷口，疼得他眼冒金星。
厲爵城坐在沙發上，身影籠罩於黑暗，看到他，眉頭微壓。
楚淤陽劈頭蓋臉質問：“你手機怎麼不接？”
手機就放在不遠處的茶几上，鈴聲響得歡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