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火眼金睛(2)
韓平悄悄瞅了一眼王江寧,看他的臉色已經給梅教授擠兌得快漲紅了,急忙出來救場:“好,就這麼辦。福興記的人站到那邊去,小徐,你們幾個,把那五個麻袋的都倒在地上,兩人一組,查細緻點。”韓平一邊吩咐着,一邊扯着王江寧一起過去檢查。
眾人說干就干,把五袋八角全都倒了出來,一時間好幾個人嗆得連打噴嚏。王江寧強打起精神,在心裏默默念叨:這兩天被兩個莫名其妙的人擠兌得連續吃癟,這是不是要去廟裏拜拜菩薩了。心裏想着手上倒也沒閑着,蹲在地上也一把一把地抓起來看。
沒多久,王江寧就發現,這煤炭教授教的方法效率還真高,他和韓平一組,兩個人幾下子就把這些都檢查完了,居然一個莽草都沒發現。
過不多時,所有人都檢查完了,一共六堆八角,只有兩個小組的人發現了三個有點像莽草的,給梅教授看過之後還全都排除了。等於眾人興師動眾居然一個莽草都沒發現。
韓平十分尷尬地給丁探長彙報完了以後,丁探長眉頭鎖成了川字,低聲罵了韓平一句:“媽的,你情報準不準啊,折騰老子。收隊!”說完轉身就走,梅教授和那些警察也一起跟着出去了,韓平低頭支支吾吾地不敢言語。
王江寧也沒料到居然會一無所獲。他思索了片刻,轉而又去問掌柜的:“掌柜的,李寡婦來進貨,是什麼時候的事,會不會和你這些不是同一批?”
那掌柜的雖然心裏的大石頭落了下來,神情頗有些得意,但是對這些長官倒也不敢說三道四,見王江寧問起,又老老實實地說:“長官,她一般一個月來買一次,一次也就一兩斤。這種調料也就她這樣的店面要得多些,尋常人家買的量更少。南京這天氣你也知道,他們都不敢一次買太多,怕放發霉。李寡婦上次來買的,就是那一袋拆開的,那位先生查看的那袋。”
“你這裏一點都不賣莽草嗎?”
“長官,這東西,聽說是能入中藥,但肯定不能當調料吃,我這兒是從來沒賣過的。您八成得去藥店跑一趟看看。”
王江寧默然點了點頭,拉上垂頭喪氣的韓平一起出了店面。
倆人出去的時候,大部隊已經撤了,就剩下他們倆和一輛摩托車。韓平騎上車,載着王江寧,嘴一路都不停。
“要我說,篤定是那李寡婦撒謊,人家福興記這麼大的招牌,我們還都驗過,毛都么得。人家這鋪面每天進出多少香料,別人家都么得事,怎麼就她家出事了?估猜是那婆娘花我們,她一定是有意下毒,回去我就給她好果子吃!”韓平把上峰的怒火全部轉嫁到了李寡婦頭上,正憤憤着,突然挨了後座的王江寧一拳頭。
“哎喲,你打我幹什麼?”
“豬腦子啊,你膘都長到腦袋裏去了?李寡婦吃飽了閑得沒事幹,想吃牢飯想瘋了?給顧客無差別下毒?要是你你幹得出來?”王江寧恨鐵不成鋼地說。
“唉,那,那倒也是,那你說這是怎麼回事啊?”韓平騎着摩托車也不敢揉腦袋,只能忍着繼續騎,還好王江寧下手不重。
“先別著急回警察廳,去湯包店。”王江寧沉思了一下說道。
韓平也不敢再多說,轉了彎直奔湯包店。
還有兩個巷子到湯包店的時候,王江寧又囑咐韓平:“慢點開,別急忙直接過去,從這個巷子慢慢繞過去,繞一圈。”韓平老老實實地照辦。
倆人慢慢悠悠地在附近繞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巷口。
“你到底要幹嗎啊?”韓平實在忍不住問。
“到飯點了,剛才第二個巷子口有個包子鋪你記得吧?走,先去吃飯。”王江寧優哉游哉地說道。
韓平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我說你小子啊能要點臉?我還以為你要幹麼事呢,敢情是在這消磨時間敲我一頓飯?”
“少廢話,吃不吃?”
“吃!吃飽了趕快回去辦案!我還要回去給上峰交代呢!”
倆人奔到那家包子鋪,這也是個有店面的,和李寡婦的店面正好是背對着斜對面,沒有招牌只掛了個幡,寫着長沙張天記,吃客也不少。王江寧和韓平等了一會兒,才等到倆空位,倆人剛坐下,老闆就笑臉迎了過來。
“兩位老闆,要點什麼?”
“兩籠包子,兩碗餛飩,再來兩碟小菜。”王江寧說。
“好嘞,您二位坐。馬上就來。”
沒多久東西都端了上來,王江寧吃了一口包子,皺了皺眉頭,和韓平說道:“唉,這包子味道比李寡婦家的差遠了。”
他說話聲音大了點,被旁邊的店老闆聽到了,那老闆走了過來,笑了笑說:“老闆,話可不能這麼說,我家的東西真材實料,新鮮乾淨。那李寡婦家,她那包子吃不得,聽說附近好多人家的孩子在她家吃過東西以後都出事兒了呢,也不知道是東西不幹凈還是店不幹凈。”
他這麼一說,旁邊幾個食客也附和道:“沒錯沒錯,前天晚上巷口的徐家小子就魔障了,半夜殺豬似的叫,我都聽到了。那小子就是常去李寡婦那裏吃東西的。”
“是啊,聽說啊,是李寡婦克夫命,要吸小孩子的氣血啊,嘖嘖,我以前也常去,這下子後悔死了,以後去不得去不得。”
王江寧似乎也沒料到自己一句話激起千層浪,忙跟着賠笑道:“掌柜的說得是,這口味還真是次要的,東西乾淨才是要緊事,我嘴上沒把門,給您賠不是。”
“哈哈哈,老闆哪裏話,常來照顧生意便是,來,我再送你們一盤小菜。”那老闆倒是會做人,又端過來一盤小菜,韓平急忙接過。
倆人吃完東西,王江寧還是沒着急回警察廳,而是讓韓平帶着自己順路跑了幾個藥店,可惜都無功而返。
好容易終於有一家掌柜是個懂行的,捏着江寧遞來的莽草打量了一番道:“是的客官,莽草可入葯,本草雲,古方治小兒傷寒有莽草湯,還有古典記此葯可治賊風腫痹,頭風久痛。不過這東西大毒,我們賣得很少,也很少會有大夫配這服藥。我這兒已經很久沒人來開這服藥了。”
還是沒有半點有用的信息,江寧失望地接過莽草往外走,一出門便見一名小乞丐迎上來:“你要找的那道士進了斜對面的藥店。”
王江寧大喜,大方地扔給小乞丐幾塊銅圓。
不過有了上次跟蹤的教訓,這次他不敢再貿然跟蹤,想了想讓韓平在外等着,自己走進去。
那道士這會兒除去了易容,一張娃娃臉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好在他那道服和劍太明顯,乞丐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道爺我又不是見不得人,要什麼易容?難不成你覺得道爺我怕給你發現?”道士嗤笑了一聲,“那是本道爺作法的法器,瞧你這沒見識的。”
被搶白了一道,王江寧只得訕笑了兩聲:“道長來這配藥啊?”
小道士淡淡瞥了他一眼,江寧腦中一下閃過那張烏龜符,登時一陣緊張,誰想,這道士竟笑了起來:“你這不都看見了嗎?道爺在配那治病救人的符水。”
江寧倒是一愣:“啥?你那符水……是因為水裏有葯?所以搞半天你也是個裝神弄鬼的神棍啊,我還當你真有法術呢。”
“哎,我說你這人怎麼這麼迷信啊!”
王江寧傻了眼,他活了這麼大,還真是第一次聽一個道士說別人迷信的。
“治病救人靠的當然是葯。那些孩子得的是驚厥症,雖然治病我不太擅長,不過一聽就知道肯定是吃了什麼不好的東西,所以我給他們喝了點有催吐效果的安神葯,果然就好多了。”
王江寧立刻抓住了這段話里的問題,眼中閃過一絲懷疑:“你怎麼會隨身帶這種葯?”
“我說干你們這行的是不是整天就知道疑神疑鬼的,人和人之間就不能多一點信任嗎?道爺千里迢迢趕來南京城還不是因為前段時間的‘攝魂風波’,要不是道爺用神通治好了一群孩子,你以為那事能那麼快平息下去?”
看他那張娃娃臉配上那副油腔滑調的樣子,王江寧一時間也分不清他說的是真的,還是在吹牛。
說完這番話,小道士晃了晃手裏剛買好的“甜瓜蒂”:“大偵探還有事要問嗎?沒事咱們就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等等,等等!”這才想起正事,江寧急急忙忙摸出莽草遞過去:“你可認識這個?”
道士接過來瞥了一眼:“這不是鼠莽嗎?”
“鼠莽?這不是莽草嗎?”王江寧有些奇怪。
“是叫莽草,本來是味藥材,不過這東西有毒,現在早沒藥店賣了。湖廣一帶的山人拿它當老鼠藥用,所以也叫鼠莽。”
聽道士這麼說,王江寧心中電光一閃,想到了什麼,忙對他一抱拳:“道長果然是高人,多謝指點!”
“高人不敢當,下次別再偷偷摸摸跟蹤我就行了。”小道士揮揮手,走得瀟洒。留下被揶揄了的王江寧大窘。
從藥店出來,韓平已經着急要回警察廳,王江寧也不留他,只囑咐了兩三句,韓平想了想點頭應了,倆人各自分手不表。
當天夜裏,月黑風高,已經關門好幾天的李氏湯包店的牆頭,有個詭異的身影如貓一般時隱時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