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4章 得罪公主的下場
少女眉眼彎彎,朱唇輕啟,“徐姑娘,你就這麼肯定我喜歡你哥哥?”
顧寶笙並不喜歡用本宮自稱,含笑看人的模樣帶了一絲清雅溫婉,這讓徐幼寧下意識忘記了坐在上首的顧寶笙如今已經是個公主,也下意識忘記了徐老太太的警告。
當然,更準確的說來,徐幼寧壓根不願意承認顧寶笙的身份,更不願意在她面前低聲下氣。
在她眼裏,顧寶笙一輩子只能是清平庵低微卑賤的小尼姑,只能可憐巴巴的求着她做徐家的媳婦。
於是,徐幼寧那原本驕縱霸道的本性登時顯露無疑。
“哼!我怎麼不肯定了?”
徐幼寧立馬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她面前,舉着那荷包,冷笑着威脅道:“楚世子的眼裏向來容不得沙子。
若知道你心繫旁人,就算與他成親以後也只是貌合神離。你說,到時候你被休棄,或是與楚世子和離,你還能嫁給自己的心上人嗎?
我哥哥那般的神仙人物別說在豐城,就算是在京城,那也是香餑餑一個,上門說親的人家數都數不清!
你若是這會兒不願意嫁給我哥哥,呵,過了這村兒沒了這店。以後啊,就算你腸子悔青了,那也再不可能進我們徐家的大門!”
說完,徐幼寧便翻了個白眼,輕蔑的將頭偏到一旁,似乎是等着顧寶笙好言好語的來哄她。
顧寶笙輕笑一下,並不理她,只捧着茶杯,淺啜了幾口桂花烏龍茶。
站在顧寶笙面前的徐幼寧許久沒有等到顧寶笙來求她,心裏不由有些着急起來。
“你想不認賬嗎?”徐幼寧語氣帶了幾分憤怒與急促道:“你自己做的噁心事兒,還想瞞天過海不成?
你若是不想這荷包送到楚世子面前,讓他先退了你的婚,你就識相點兒趕緊答應了!
省的到時候鬧起來,你自己丟盡了臉面,連帶我們徐家也丟人!”
“咯噔”一聲輕響,顧寶笙放下翠綠瑩潤的梅子青茶盞,緩緩抬起頭來看向徐幼寧。
徐幼寧被顧寶笙那平淡無波的眼神看得不由打了個個冷戰。
“你這麼看着我做什麼?你到底要不要嫁我哥哥,你說話呀!”
少女不疾不徐的開口道:“我若不願嫁你哥哥,你待如何?”
“你不願意嫁我哥哥?”
徐幼寧尖叫起來,聲音里滿是怒不可遏。
在她心裏,即便楚洵再好,那冷若冰霜,不近人情的模樣,只會讓一眾大家閨秀,小家碧玉避之如蛇蠍。
可她的哥哥,溫潤如玉,雅人深致,自小便受女孩兒的追捧喜愛。
待及冠之後,更像是那光彩奪目,金光閃閃的一錠金子,走到哪兒女孩兒們都趨之若鶩。
她天之驕子的哥哥,顧寶笙憑什麼看不上?
因而,徐幼寧立馬杏眼圓睜,怒氣沖沖道:“你憑什麼不願意嫁給我哥哥?你當初上我們徐家,弄那些東西,不就是想勾引我哥哥嗎?
怎麼,你敢做不敢當了,是不是?哼,好,你不承認是吧?”
徐幼寧把荷包舉得更高了些,冷笑道:“既然你不願意承認,我就拿着這荷包親自到廣平王府門口,都讓人家看看。
到底他們娶了個什麼不要臉的破鞋!你就等着瞧吧,等我把東西拿到楚世子面前,你就完啦!”
說完這話,徐幼寧心裏憋着的那口氣像是才出完。
滿臉都是陰冷得意的笑容,把荷包收在袖子裏,就得意洋洋的朝外走。
生氣的時候與出氣的時候,徐幼寧已經忘了這是公主府,及至轉身朝門外走的時候,她也未曾想起此事。
只想着,她都這樣說了,顧寶笙也就該來求她了。
然而,剛走到門口,將門一開,徐幼寧抬頭一看,登時不敢再往前走了。
不僅如此,還被嚇得往後大大的後退了好幾步。
只見廊檐之下,俊美無儔的年輕男子長身玉立在前,眸若點漆,深邃漆黑,鼻樑高挺,薄唇紅潤。
俊雅英氣,凜凜殺氣集於一身,一身肅殺冰冷的黑色大氅,一雙寒氣逼人的冷冽雙眸,無時無刻不讓人感到冰封千里的寒氣與被扼住咽喉的殺氣。
這年輕男子,不是楚洵又是誰?
雖然徐白從前和楚洵還算交好,但徐幼寧卻是怕楚洵極了,先前面對面跟楚洵站着,只覺魂兒都差點兒嚇沒了。
“你說……你要把東西拿給本世子?”楚洵的聲音四平八穩的傳來。
徐幼寧心跳猛然加快,忙跪下來,緊張地結結巴巴道:“幼寧……幼寧……”
她其實也不過是想嘴裏說說,想威脅顧寶笙一番,讓顧寶笙主動求她罷了,哪裏想到,楚洵這尊大佛這個時候會來這裏?
閻王發問,她回答不是,不答更不是,徐幼寧登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解開她眼下的困境了。
正在這時,徐老太太拄着拐杖,吃力的走上前來,眼帶警告,語氣溫和道:“幼寧,來的時候,祖母不是跟你交代了,要對公主殿下恭恭敬敬的嗎?
你怎麼還是小孩子脾氣不改,仗着先前和公主有幾分交情,就自作主張跟公主開起玩笑來了?還不快去給公主殿下磕頭認罪?”
徐幼寧一聽到徐老太太的聲音響起,猛然抬頭一看,心裏立刻發慌起來。
剛才的話,她不知道祖母聽到了多少。
即便她沒有聽祖母的話,拿了這事兒做文章。可是,這些都是實實在在的事。
丟人的是顧寶笙,又不是他們徐家,她祖母為什麼不要她說呢?又憑什麼要她給顧寶笙那個臭尼姑道歉呢?
徐幼寧咬着下唇,一點兒不願開口認錯。
這回她若認錯了,那顧寶笙就不能嫁到徐家,任由她欺負了!
上首的顧寶笙倒也不着急,雖然知道徐老太太這是在提醒顧寶笙,切莫忘了她先前幫忙的地方。
不過眼下看來,徐幼寧已經快將那點兒所謂的恩情用得一乾二淨了。
徐老太太見徐幼寧不開口,一下子心裏也着急起來。
“篤篤篤”用拐杖敲着地板,焦急的催促道:“你快道歉啊!”
她這會兒是殺了徐幼寧的心思都有了!
見徐幼寧還是紋絲不動,咬着唇一臉堅決的樣子。
“你!”徐老太太一氣之下,舉着拐杖便“啪”的一下打在徐幼寧背上。
打了一下,徐老太太見楚洵和顧寶笙皆沒有相勸的意思,順着她自己的心裏的怒氣,“啪啪啪”便重重的繼續打在徐幼寧的背上。
徐幼寧一面躲閃,一面大哭,只覺自己委屈極了。
丟人的是顧寶笙,可偏生跪着的是她,她還因為顧寶笙挨了打,還被逼着給顧寶笙道歉——憑什麼呀!
徐幼寧越想越生氣,待徐老太太還要繼續打下去的時候。
她一把抓住徐老太太拐杖,將這句話吼叫了出來,“您憑什麼打我啊?我說的都是實話!”
徐老太太愣了一愣,徐幼寧卻立馬將鬆開那拐杖,站起身來,用手擦了兩把眼淚,含恨瞪向顧寶笙。
顧寶笙不要她好過,她又何必給顧寶笙留面子,留退路?
這一切都是顧寶笙自找的,怨不得她不給機會!
或許是意識到徐幼寧想做什麼,徐老太太立馬着急道:“王嬤嬤,把幼寧先帶回去!”
徐幼寧簡直瘋了!
“幼寧話都還沒有跟楚世子說,您帶幼寧回去做什麼?”徐幼寧將王嬤嬤推開,得意的看了一眼顧寶笙,便飛快把袖子裏的荷包舉到了楚洵面前。
“楚世子殿下。”徐幼寧陰陽怪氣道:“您恐怕不知道您這位未婚妻都背着您做過什麼事兒吧?她在豐城的時候便心有我哥哥,心裏壓根兒就沒您。
她啊,滿心滿眼都是我哥哥,一心只想嫁到徐家。您若跟她成親……到時候她睡夢裏叫出我哥哥的名字來,您這親豈不是白成了嗎?
幼寧勸您啊,睜大眼睛瞧瞧,別被有的人給騙過去了。省得到時候,娶的到底是身子清白的女子還是破鞋都不知道!
您瞧,這荷包就是當年她喜歡我哥哥的證據啊!”
說這話的時候,雖然是站在楚洵這個讓她害怕的人面前,但徐幼寧一點兒不覺緊張。
這些話她憋了那麼久,又是告的顧寶笙的狀,說起來只覺暢快淋漓。
徐老太太的臉色早已難看極了。
楚洵聽完,將大氅一脫,徑直走向了坐在上首靜靜喝茶的少女。
徐幼寧得意非凡的瞧着顧寶笙。
楚洵對女子一向沒什麼耐心,脾氣也不好,顧寶笙少不得要受一頓磋磨了!
徐幼寧正得意的想着,楚洵卻是直接坐在了顧寶笙身旁,將她的手團在手心兒里,溫聲問道:“她氣你,你就由着她氣,讓我心疼?”
徐幼寧看到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簡直驚呆了。
楚洵跟顧寶笙……什麼時候這麼親密無間了?!
少女莞爾一笑,“被瘋狗咬了,我還能咬回去不成?”
但下一刻,聽到顧寶笙的話,徐幼寧立馬怒氣沖沖反駁道:“你罵誰呢?誰是瘋狗啊?!”
楚洵淡淡的眸光落在徐幼寧身上,徐幼寧登時閉上了嘴巴。
顧寶笙拍了拍楚洵的手以示安慰。
而後,她轉頭看向徐幼寧,一雙水潤明亮,嫵媚明艷的貓眼裏帶了一絲冷意。
“徐姑娘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究竟是什麼?本宮的身份,又是什麼?”
徐幼寧瞪大了眼睛。先前,顧寶笙語笑嫣然,根本就沒擺出公主的架子,這會兒怎麼裝腔作勢起來了?
然而,眼下那少女質問的模樣,的確高貴典雅,眉目清冷,擺出了上位者殺伐果決的架勢。
徐幼寧張了張嘴,不大情願的回道:“幼寧,是民女。您,是公主殿下。”
“看來徐姑娘還知道自己只是庶出一房的民女,而本宮是公主。”話鋒一轉,少女聲音冷冽道:“既然你有自知之明,為何還要拿些不相干的東西來陷害本宮,威脅本宮呢?”
“什麼陷害,什麼威脅啊!”徐幼寧着急起來,“這荷包明明白白是你綉給我哥哥的,你怎麼就不承認?”
“啪嗒”一聲,半夏從裏頭的屋子走出來,扔給徐幼寧一個西洋鏡。
語氣公事公辦道:“徐姑娘,還是好好兒瞧瞧這荷包裏頭到底是繡的誰的名字再說話吧!”
徐幼寧瞪了瞪半夏,猶豫片刻,還是把西洋鏡拿了起來,打開了荷包。
看了兩眼,徐幼寧像是被嚇傻了一般,拿着西洋鏡的手頓時垂落在身旁,眼神茫然道:“這怎麼可能呢?”
荷包內側,綉着一株綠萼梅,裏面的花兒俱是米粒大小,然而“妙平”兩個字卻如並蒂蓮一般,綉在那枝頭處。
顯然,這荷包雖然出自顧寶笙之手,但,卻並非是她想綉給心上人的。
不過當時迫於妙平和清虛的威脅,顧寶笙不得不綉罷了。
顧寶笙瞥了徐幼寧一眼,語氣淡淡道:“既然徐姑娘把字看清楚了,那是不是該給本宮道歉了呢?”
徐幼寧猛然抬頭,對上顧寶笙清雅精緻的面容,攥着荷包的手慢慢的收緊,眼底滿是恨意。
顧寶笙,分明就是知曉一切,有意看她出醜的!
真是卑鄙無恥啊!
徐老太太還在催她,“幼寧,你快道歉啊!”
沒看到楚洵這尊大佛還坐在旁邊兒嗎?
但徐老太太越是着急,徐幼寧反倒越是不想道歉。
她這輩子,道歉的次數屈指可數,都是與顧寶笙有關,這讓她怎麼咽得下那口氣啊!
瞧見顧寶笙坐在上首,那高高在上的姿態,她自己卻只能站在地上,連個座兒都沒有,徐幼寧心裏的火氣一下子更大了。
“幼寧沒錯!”徐幼寧抬頭瞪着顧寶笙,理直氣壯道:“幼寧不過是不知曉真相,誤會罷了。
您是公主殿下,肚大容人,難不成還要跟幼寧計較這些嗎?當年若不是我們徐家幫忙,您能順利回京嗎?
怎麼,如今,您是要您的恩人道歉了不成?”
徐幼寧眼睛鼓鼓的瞪着顧寶笙,等着顧寶笙開口。
但,顧寶笙的聲音還未響起,一道陰柔陰沉的聲音登時將徐幼寧幾乎砸暈。
“咱家倒是頭一回瞧見,以下犯上,還犯得這麼理所當然啊!”
徐幼寧一回頭,便見一個面龐白凈的太監站在門口,拂塵搭在手肘上,笑嘻嘻的看着她。
只是那笑容,實在看得讓人心驚肉跳,頭皮發麻。
徐幼寧不知道這太監是什麼身份,正猜測着,顧寶笙卻輕笑道:“公公跟她計較什麼,外頭天冷,進來吃茶吧。”
“奴婢給公主殿下,楚世子殿下先請安了!”
小松子笑眯眯福了一福。
半夏給小松子上了一盅熱茶,恭敬道:“請大總管用茶。”
小松子道了謝,把茶接過來喝了。
門口站着的徐幼寧和徐老太太登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宮裏的大總管,除了蕭元帝身邊兒的貼身太監大紅人,還能有誰?
若說先前徐幼寧還沒有將顧寶笙的身份看清楚,此時此刻,看到大總管坐在面前喝茶,徐幼寧是真的慌了。
在這一刻,她才突然意識到,顧寶笙,再也不是那個任人宰割,任她欺凌的小尼姑,而是——南齊的公主!
而顧寶笙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刻意為之。
明明她可以自己用公主的身份將她拒之門外,將她重重懲罰,可偏偏,她沒有,只是等着楚洵和這宮裏的大總管小松子過來。
怎麼看……都像是……借刀殺人。
徐幼寧被自己腦中出現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
“咯噔”一聲,小松子將茶盞放在桌上,笑對顧寶笙和楚洵道:“宮裏陛下下了口諭,說要給公主殿下和世子殿下提前婚事。
奴婢這是過來傳話兒來了。”
顧寶笙一笑,“公公有心,多謝公公了。”
小松子立馬站起來福身道:“公主殿下真是折煞奴婢了啊!”
蕭元帝只有一子一女,疼愛女兒比疼愛兒子更甚,他哪裏敢受顧寶笙的謝字?
顧寶笙笑了笑,又讓他坐回了位子。
徐幼寧和徐老太太看到大總管都對畢恭畢敬,求情的話哪裏還敢說出口來。
但她們不說,小松子瞧了眼情形,已經主動開始幫忙收拾起人來了。
“我說徐老太太,徐姑娘。”小松子蘭花指一翹,指着頭頂道:“我們笙笙公主,那是陛下的掌上明珠!
若說尊貴受寵,就連太子殿下都得讓到一邊兒去。你們徐家到底是哪兒來的底氣,敢給我們公主殿下甩臉子啊?!”
“撲通撲通”兩聲,徐老太太和徐幼寧早已跪了下來,渾身都在發顫。
“公公說的是,我們徐家,的確不該仗着與公主殿下有幾分交情,看着公主殿下好說話便不知輕重了。”
徐老太太強自鎮定的說道。
而徐幼寧已經被嚇傻,連話都不敢再說。
“打住。”小松子冷瞧着徐老太太,“一碼事歸一碼事。你們徐家幫我們公主殿下的事兒,陛下早有耳聞。
原本是想賞賜徐大公子一個五品官兒做,日後再好生提拔提拔的。不過啊,你們徐家出了那檔子事兒,這恩情,只夠保住你們性命了。
饒是如此,陛下還想着恩情重,算着要不要改改聖旨。如今看來啊,大可不必。
徐姑娘不過是二房庶出的女兒都敢這麼著欺負公主,可見先前公主還不是公主的時候,徐姑娘到底給了公主多少罪受!”
徐老太太和徐幼寧一聽,登時嚇得臉色慘白。
小松子冷笑道:“看來咱家猜得沒錯,果然是最毒婦人心啊!
既如此,那咱家便把陛下的意思說上一說吧。
徐家識趣兒,就賞,不識相,則罰。
徐姑娘……絞發為尼,終身待在徐家誦經祈福,不得外出。徐家,遷回豐城,徐家子弟永世不得考取功名,出入朝廷。
徐老太太,徐姑娘,你們,回吧!”
徐幼寧獃獃的跪在地上,還沒有反應過來小松子說的後面的話是什麼。
她只聽到前面,她要剃光頭髮,一輩子待在徐家做尼姑了!
她先前在徐家的苦日子還不夠嗎?今日所來目的,不正是為了脫離苦海?
她怎麼能再過那種連狗都不如的日子?
“你不能這樣啊?”徐幼寧心亂如麻,渾身害怕得發抖道:“我們徐家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麼能讓你的救命恩人做尼姑呢?你不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