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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瑋聽罷也不知道如何作答,只是輕輕點了點頭。這出門一趟也是好的,秦桑也開始明白,這人間事可不是一句好壞能夠定論的。
族長一臉為難得在和伊文說著什麼,伊文一直冷着臉聽着。
“那女鬼死的冤枉,又無名分。你若要她不纏你,自然要解了她的怨氣。”伊文說道。
“還請指教。”族長腆着臉問道。
“給她立個排位,讓她做你家的鬼,每年忌日都要誠心供奉,或能解她惡氣。”伊文說罷,也不再搭理族長。
伊文幾人把白力一家送回府,就在街上閑晃。
“為何白家鎮的人都能見到鬼魂?”秦桑憋了很久,終於能問出口。
“我今日同白澤在他們的井水中放了這個。”伊文把一把像人蔘根須的東西給秦桑看。
“人蔘?”秦桑問道。
“這是槐樹根。”胡瑋看了一眼說道。
“槐樹根?”秦桑不解得說道。
“槐樹屬陰,這是五百年的槐樹根,服之能使人體陰。我取了一些這根須磨成粉末至於井水中,白家鎮人都要用水做飯,自然就使得他們變作了陰體。”伊文說道。
“那你後來燒的小樹枝是什麼?”秦桑終於明白伊文和白澤瞞着自己做什麼去了。
“我起先燒的是柳樹枝,柳生於水邊,水屬陰,所以柳樹也就有了陰氣。槐是地上鬼樹,柳是水邊陰樹,我燒的那一小節柳枝,讓他們五官通明能見鬼神。槐樹根讓人體陰,柳枝開他們俗眼。我最後燒的一截,是這個。”伊文把一小節黑黑的東西給秦桑看。
“這是桃木,和桃姐姐的真身元丹一個樣子。”秦桑說道。
“哼,那些槐樹根,楊柳枝,桃木可都是精怪,死了之後變作了寶貝。說不定哪一日,你也見着他拿着一把狐狸毛,也說的神通廣大。”胡瑋笑着說道。
“桃木能驅鬼,桃樹長於春,春乃萬物勃發之時,生乃陽。萬物生則陽盛,所以桃木祛除他們體中陰氣便見不到鬼神了。”伊文不搭理胡瑋,依舊說著自己的。
“胡瑋說的是真的嗎?這些槐樹根,楊柳枝,桃木都和桃夭兒一樣,是精怪?你殺了他們,才有了這些?”秦桑問道。
“桑兒,你心善是好事。可你的心善,常讓你是非不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伊文說道。
“我上次聽他說這個話,可是幾千年前。”胡瑋冷着臉說道。
“桑兒,我問你,若是有人殺你爹娘,你當如何?”伊文問道。
秦桑被這麼突然一問怔住,不過細想一下,若真有人殺我爹娘,必是不能饒恕。
“你定覺得這狐狸是好的,因她護你。我至今不動它分毫,也是見它如此護你,也算有善念。可是你可知道,精怪之命長如山河,這樣長的日子裏,它們做過的壞事你又知幾件?”伊文問道
秦桑沒有想過這些,現下想來也確實是這樣。我見之胡瑋不過近日,可在我未見胡瑋之時,它又是何樣子?可曾殺人雙親?可曾害人妻兒?
“精怪害人?害的可比你們的皇帝殺的人多?害的可比你們征戰沙場戰死的人多?害的可比你們弄權分派爾虞我詐冤枉死的人多?怎的不見你去懲處這些人?滿口仁義道德,不過是為自身欺強凌弱之借口。”胡瑋也氣憤得說道。
“咦,好熱鬧,怕是最後一晚了。”白澤笑着說道。
秦桑尋着白澤的目光看去,只見一條偏僻小道,小道冷清無一人,白澤為何說好熱鬧?
“哎呀,好久沒吃這個了。”胡瑋忘了和伊文爭吵,跑向小道。
秦桑不解得看着,什麼也沒有了。
“桑兒,可曾去過鬼市?”伊文也緩了緩情緒,笑着問秦桑。
“不曾去過,也要吃泥巴才能見着?”秦桑想起泥土的腥味不禁全身打冷顫。
“吃泥巴才能見着。”伊文見秦桑的樣子覺得好笑。
“那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秦桑很想見見鬼市,但是實在不想去吃那東西。
“不過今日你含着這個吧。”伊文不再逗秦桑,拿了一點槐樹根給秦桑。
秦桑接過根須含在嘴裏,眼前突然亮了。本是空空如也的街道突然變得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這是什麼?”秦桑跑到胡瑋身旁,胡瑋坐在一個小攤旁吃着東西。
“嘗嘗?”胡瑋把勺子遞到秦桑嘴邊。
秦桑見碗裏是一顆顆拇指大小的紅果,飽滿通透。吃到嘴裏一片冰涼,這紅果的皮有些彈性,一咬開來是一股子酸味,不過酸的恰到好處,讓人神清氣爽。
“嗯,好吃。”秦桑說道。
“再嘗嘗。”胡瑋又把盛着一粒紅果的勺子放在秦桑嘴邊。
秦桑覺得奇怪,不就是酸酸的一顆果子,為何還要嘗?紅果入口依舊是一片冰涼,咬破果皮裏面的漿液四溢,秦桑閉上了眼睛。這果子是苦的,苦液在舌上肆虐又緩緩流向咽喉。說來也怪,到了咽喉處,齒頰間是有一股清香,還有絲絲回甘,實在妙不可言。
“每一顆都不一樣啊,我也要吃。”秦桑覺得這鬼市有些像夜市一般,還儘是些稀奇玩意。
“你有銀子付賬么?”胡瑋揶揄秦桑。
秦桑突然想起,對啊,這是鬼市,人間的銀兩是不能用的。
“桑兒,你的銀子。”伊文走到桌邊坐下,把一錠銀子放桌上。
秦桑一見,正是那老鬼要秦桑帶口信給的報酬的。不過已不是銀元寶的樣子,而是變作的真正的銀兩。秦桑之所以認得這銀元寶,是因為雖它已經看似銀兩,可缺了一塊,正是秦桑當時因慌張而緊握捏扁的。
“我有銀子了,老闆,來一碗這個。”秦桑豪爽得喊道,可喊完才覺得奇怪,這就一張桌子,不見老闆,也不見擺攤的挑子。
秦桑正想着,突然桌子中間伸出一隻左手,這手灰白,青筋乍現。鬼手緩慢得拿走銀子,又找了些碎銀子。秦桑正被這桌子中間伸出的手嚇得不敢動,誰知從自己的胸前桌子邊沿處又伸出一隻灰白的右手,端着一碗紅果放在秦桑眼前。再一看時,哪裏有什麼鬼手,不過是一張普通的桌子。秦桑看着碗中誘人的果子突然是不敢吃了,也許這是人肉或是元寶蠟燭幻化而成呢?
“怎的不吃了?嚇着了?”伊文見秦桑呆愣得僵住不動。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秦桑指着碗內的東西小聲問道。
“你只管吃,不是什麼駭人的東西。”胡瑋說道,自己的一碗已經快見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