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宴會

(九十一)宴會

他一直很感激老科長對自己的照顧,李演娜之所以能夠以低於江澈專科線的成績進入江澈,都是老科長在背後一手操持。

而老科長對李演娜的疼愛,很大程度上就是對李旭晏的側面肯定,這一次的宴會,科里的許多人都會參加,只是除了佟文。

李演娜冷淡地低着頭,上車之後,除了李旭晏偶爾的剎車她會抬眼,其餘的時間一直都在看着手機上的消息。

對於李旭晏來說,升任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可李演娜似乎對這件事並不感興趣,她並不知道這背後有多少努力和較勁,自長大以後,叛逆就已經拉開了她與家人的距離,即使長大了以後,那種被溺壞的性子逐漸離她而去,可她還是擺脫不了冷淡。

十八歲以後,父母就不再管自己了,於是高傲、冷漠,像滋生的藤蔓慢慢增長,漸漸覆蓋了她的整個青春,因此她對所有的人,此後便都是冷漠。

聽父親在電話里喜滋滋的告訴自己他升遷時,她的心態也一樣,老科長想念她,也不過是吃一頓飯罷了。

她只是借這個機會,遠離她身邊那些暫時令人厭煩的東西。

一路路過許多個紅綠燈,在慕城日漸繁華下,這些瑣碎的路障倒是越來越多了,離開這裏去上大學時還很寬鬆的馬路,竟也有些擁擠了。

她看到爸爸接了一個電話,恭順的語氣不外乎第二個人,在慕城國際酒店停下來時,李演娜看到門外的霓虹燈幅上,寫着恭祝父親升遷之喜一類的話,也只是看着,不置可否。

“上去吧,娜娜,爸爸去停車。”

李旭晏降下車窗,李演娜還杵在門外,他說:“宴會廳在三樓。”其實本不必說的,燈幅的最後都寫着,李演娜把手機收進了包里,行李箱已經在放在了爸爸的車后,本想着來吃一頓飯就回學校,可父親說媽媽想念自己,於是思前想後,她還是帶了一些衣物回來。

酒店大廳裝飾得很亮敞,六根金光閃閃的柱子並成兩排從旋轉門的門口延伸到大廳吧枱前,柱子旁不遠處是一排用來休息的黑色皮沙發,再往上,是二樓只有走廊連接的包廂,直上了三樓,李演娜才在兩扇大木門的背後,看見了另一個新的大廳。

大廳里坐滿了客人,所有的人她都不面熟,偶爾有路過的幾個叔叔阿姨看見自己與父親相仿的臉,會笑吟吟的向自己打招呼:“是娜娜啊?”她淡淡點頭予以回應,她自小不愛到父親的科室里玩,所以沒有必要付出太多的熱情。

沒有太多的人注意到站在門口的李演娜,都是自顧說笑着,她也不着急,服務員推着餐車從自己的身邊經過,她輕輕掩上門,角落裏有一張空着的桌子,她拉開了其中一把椅子坐了上去。

李旭晏到了餐廳時,四處環顧不到女兒的身影,疑惑地再尋覓幾遍,才在左手邊的桌子旁看到了李演娜,她不與旁人說笑,只是坐在那裏,對着一塊小鏡子補妝。

“娜娜,”他走過去叫了一聲,李演娜轉過身來,“我們坐到前面去,這張桌子上沒有人。”

“哦。”

她隨口答應了一聲,手上塗抹的口紅也停了下來,她隨身帶着一隻小盒子,所有的化妝品都被放置進去。

小的時候,李演娜與老科長是很有面緣的,她並不是天生的高傲,當她還是懵懂一樣的年紀,吃着棒棒糖跟在爸爸的身後去科室里玩耍時,爸爸還是個默默無聞的小職員,老科長坐在辦公室里。

她路過辦公室門口,對椅子上的中年男人甜甜的喊了一句“爺爺好”,從此時常跟在老科長的身後,老科長辦公室里養了幾盆花,她總愛在晴天時搬出去,才四五歲的她,小小的胳膊只能勉強抱着一盆含羞草,老科長卻願意看着小孩子這麼活潑,因為李演娜和他的孫子一樣大,只不過他的孫子隨著兒子兒媳出了國,這慕城便只剩了老科長一個人。

李演娜見到老科長時,老科長正坐在一堆人中間,頭頂微微有些禿,可那滿臉的慈愛還在,李旭晏喊“科長”是,老科長有些渾濁的眼睛望了過來,從李旭晏的身上轉移到他的身後。

可惜自己長得不是那樣亭亭玉立,至少身材不是小時候那樣苗條。

老科長望向自己時,李演娜突然對自己臃腫的身軀有些自卑,只好在老科長的態度依然是很慈愛,看着:“這是不是娜娜啊?”

“哎,對,這是娜娜。”

“哦——娜娜!”老科長老態龍鐘的臉上立刻流露出讚許,“聽我那個故人說,娜娜在學校很懂事啊,也不惹是生非的,這孩子看着老實啊!”

“哪裏哪裏,科長見笑了,見笑了。”老科長對自己女兒的誇讚讓李旭晏受寵若驚,他一邊謙遜着一邊拉開自己身邊的一把椅子,讓李演娜坐下來。

這一桌子的人,眼裏便全是崇拜的樣子。

老科長和旁人繼續聊着天,李演娜能從他的嘴裏不時聽見自己的乳名,大概意思就是這孩子很小的時候,老科長就覺得她很懂事。

其實老科長的故人,在大一的時候她或許還見過幾次,之後的幾年便如同銷聲匿跡了一般,所以當老科長誇她時,她甚至覺得連小時候一向很敬重的老人也變得有些虛偽。

只是不知虛偽的是老人,還是故人。

在父親的宴席上,唯一的不適,大概就是她身子綳得太直,這一桌子的人都是爸爸平日裏交好的同事吧,少有見過李演娜的,目光便時有望過來,為了不至於讓自己失態,她只能在座位上屏聲,靜聽着身邊的交談。

偶爾間她會聽見有人提起佟文的名字,在李演娜聽來,卻並不陌生,在家裏讀高中時,父親便喜歡晚上吃完飯後去公園的小徑上散佈,她聽得最多的就是媽媽問他和誰一起去,他總是一邊低頭在門口換鞋,一邊回答:“佟文!”

是父親的舊人了吧。

她知道,這也是父親的一個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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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流何以擁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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