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鎖龍人一探西寺塔
【書接上文,上回書說到,木青冥見浮屍肌膚烏青,料定此人死前中了屍毒,又聞言有人說起浮屍脖上有兩洞,正欲細看卻被探長趙良攔下,且哄騙他說浮屍只是失足落水之人,沒什麼好看的。木青冥表面信了此言,暗中實則狐疑連連,於是打算帶着小童妙絕,前往那城外跑馬山上鬼市問個清楚。引出來,瞎婆子見錢眼開口吐真言,道明浮屍身份,鎖龍人於子夜返回昆明城,要一探西寺塔。】
陰風慘慘,呼嘯着吹過山頂,攤前燈火不停地搖曳着。
龜殼銅錢,還有那無眼珠子的眼眶,都說明眼前這個略有駝背的老太太,就是瞎婆子。
瞎婆子瞪着她那雙沒了眼球的空洞眼眶,望向了木青冥,張開了皺巴巴的唇后,那已沒幾顆牙的嘴,發出了嘶啞的聲音:“你是要看個八字?還是讓老身摸下骨呢?”。說著,抬起了自己皺巴巴的右手,露出了長着尖銳黑指甲的五根手指,朝着木青冥慢慢伸來。
“您不是本地人。”目似朗星的木青冥,眼露厲芒,打眼一掃這老太婆手臂上和手背均有紅綠青黃四色條紋縱橫在皺紋間后,淡淡地道:“你是湘西來的草鬼婆。”。
這一語道破天機之言雖聲音不大,但在瞎婆子聽來卻如滾滾悶雷,不禁身軀一震,微張着的雙唇卻不能發聲。伸出一半的右手,猛然愣在距離木青冥不過一寸之地的半空不過中。
“想要藉著摸骨給我下蠱,然後告訴我我病了;我要不信一走了之,到家必然蠱毒發作,要有求於你,你便可以大肆斂財。”已經猜到了老婆子的目的木青冥,把燈籠交給負手而立攤位前,似笑非笑的說到:“若我信了,你會給我當即治病,實則暗中解蠱,也一樣可以斂財,我還要對你感恩戴德。這買賣做得倒是左右都能賺錢啊。”。
語畢,他朗聲一笑,驚得附近攤主都好奇的打量着這邊;緊接着收了笑聲,在瞎婆子緊張的神情下,又平靜地輕聲說道:“可我不是三五歲孩子,你這套把戲對我無用;叫你一聲婆婆那是尊敬你。若是較真起來,你就是再活一個甲子,也得叫我一聲爺爺!”。
“是太爺爺。”妙絕接着得意地補充到。
此言一出,知曉今日是遇到高人了的瞎婆子,更是心驚膽顫。
愣神半晌后,額上鼻尖冷汗直冒的她,緩過神來的第一件事,則是趕忙慌慌張張地起身,對着木青冥連連揖拜道:“小妹今日是眼瞎心也瞎了,還望貴客恕罪。”。
一個長相七老八十婆子,對一個二十齣頭的年輕人自稱小妹,多少有些奇怪。
“算了算了,你不是想賺錢嗎?”木青冥也懶得去計較,不以為意的笑笑后,從袖中掏出一塊銀元在瞎婆子面前晃了晃,道:“一個問題一個大洋,但你要知無不言。”。
“好的好的。”頓時就已是神采奕奕的瞎婆子快速伸手,做好了接錢的動作。要知道這一塊大洋,在當時的昆明城裏是可以買三四十斤上等的大米了的,瞎婆子她豈有不樂的?
“第一個問題,今天昆明運糧河裏的死屍是怎麼死的?”。木青冥把手中銀元,輕輕的放在了她的手中。
“曉不得!”瞎婆子說了一句方言,把銀元一吹,趕忙放到耳邊聽響去了。
木青冥微微一愣,卻還是掏出了第二枚銅錢,問到:“昆明城附近有殭屍嗎?”。說著把銀元又放到了瞎婆子的臟手手心中。
“曉不得!”得到的還是這樣一句回答。
“你說實話了嗎?”妙絕踏前一步,厲聲質問到。
“是實話嘛。”瞎婆子面露無辜神色,偏頭用無眼眼眶望着妙絕,手卻指着木青冥,挺直了腰桿不甘示弱地嚷嚷道:“鬼喊辣叫(大聲嚷嚷)的整些喃樣(幹嘛的意思),是他單個(他自己)說的一個問題一塊大洋,又沒說一定要曉得才給。”。
喊得是理直氣壯,心卻撲騰撲騰狂跳,那木青冥的本事她是見識了,三言兩語道破天機可見閱歷可不淺。且年紀輕輕自稱比她老的,不是仙來就是鬼,她可惹不起。打諢那也是被逼無奈的下下策。
妙絕被她嗆得語塞,心急氣躁間,正欲抬手收拾一下這個見錢眼開的老奶奶,就被木青冥攔住,淡笑着道:“登門求教得有禮數;那兩塊錢就當見面禮了,下面的問題也要如實回答。”。
“嗯。”暗中鬆了一口氣的瞎婆子點了點頭,再次伸出手去,不過這次可伸得是小心翼翼。
“第一,那浮屍姓什麼叫什麼?”木青冥掏出兩塊銀元,不急不慢地問道:“第二,生前做什麼的?”。
“第一還真是曉不得,不過我可以給你打聽打聽。這第二知道,他是西寺塔的守塔人,打從前朝末期開始,他就是守塔人了,昆明人都知道他。”老實了一些的瞎婆子接過銀元,嘻嘻一笑。那笑聲尖厲刺耳,似豺笑狐叱,令人頭皮發麻。
“守塔人?”木青冥一聲嘀咕,微微垂首間,皺眉思忖起來。
“是啊,那東西寺塔下壓着惡龍呢,傳說守塔就是守龍。”不經意間的隨口一答后,瞎婆子就不管不顧其他,坐下后把玩着那四枚銀元,將其數了一遍又一遍。
“少爺。”妙絕的輕喚,把沉思着的木青冥從思緒中拉了出來。隨之他指了指燈籠里那已然變成綠色的火光,道:“我們該走了。”。
據說鬼市的燈籠里的蠟燭,都只夠燃燒一個時辰;也就是說,每個人一天之內,只能在鬼市裏面待一個小時,正所謂火青不可久留,這就是鬼市的規矩。
而為了提醒大家注意時間,這蠟燭燒到後面時會呈現出綠火,那是因為加了磷粉的緣故;意在提醒上鬼市的買主們,時間不多了。但究其原因只因制定這規矩的時間久遠,已然無從稽考。
“嗯。”木青冥把頭一點,帶着妙絕一言不發的朝着來路而去。
又過了半晌后,他們終於走出了那暗無天日的茂林,站到了山腳下。沐浴在朦朧月光下的木青冥,依舊緊鎖眉頭。
見木青冥心事重重,妙絕便好奇的問到:“少爺,你想什麼呢?”。
“我記得我爺爺在世時,曾經在飯桌上提到過,他年輕那會來過昆明,當時東西寺塔就已經存在了是嗎?”木青冥皺眉問到。
“老太爺嗎?”妙絕吸了一口冷風,回想片刻后若有所思地道:“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守塔人其實守龍?一般被鎮壓的惡龍活不過三五百年啊。我爺爺是洪武年間來的昆明,至今也有五百年了,還守什麼龍呢?”更是狐疑的木青冥,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語着。
“少爺啊,你這不是杞人憂天嗎?我敢料定這守塔人就是守塔,不是那瞎婆子胡說的什麼守龍。”猜到他困惑什麼的妙絕,一拍自己大腿外側,不以為然地嚷嚷着:“那守塔人就是被殭屍咬死的,我們就別瞎想其他了;找出那殭屍滅了它,功德圓滿。”。
“不對不對。”緩步向前的木青冥微微搖頭,很是篤定地說道:“惡龍還在,所以守塔人才會死。”。
這下妙絕都被他繞暈了,一時間百思不得其解。
“鎖龍人古籍記載,因龍氣強大的惡龍,未必能鎮壓致死,但這樣的龍萬中無一。”忽然神采奕奕起來的木青冥停下腳步,轉身注視着妙絕問到:“且你好好想想,但凡鎮壓惡龍的地方都有什麼?”。
“若龍活着則有龍氣啊。”妙絕愣愣地望着他,緩緩道:“有的地方還有龍珠;若龍死了,也還會剩下惡龍收集來的金銀財寶。”。
說著略一思索,話音也因分身而越來越輕,待到語畢時,妙絕頓時恍然大悟;若是龍活着,而守龍的人不死,就會經常查看鎮龍的封印。而與龍一道被封印住的,是無上的財富。
自古以來就有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一說,若能取得龍的寶藏,那至少可以少奮鬥好幾十年。
這樣的鋌而走險,在很多心術不正的人和妖魔看來非常值得。
“守塔人的規矩,外出不可離塔太遠的;這守塔人居然死到了運糧河上,說他不是被謀殺我都不信。”木青冥與他相視一笑,點點頭道:“可要想知道他怎麼死的,我們得先去西寺塔驗證一下,那塔下是不是有龍。”。
“嗯,若是無龍也能找到貪心的痕迹。”微笑着的妙絕,把頭一點:“順藤摸瓜,一定能找出咬死守塔人的邪物。”。
“抓緊我。”木青冥不再廢話,從兜里掏出一張土遁縮地符。
下一秒后,符紙燃盡,兩人一個閃身消失在夜空下。
不過一息功夫,兩人就已經站到了昆明城裏東寺街后的西寺塔面前,驚得四周民居里的家犬汪汪亂叫。
兩人齊齊抬頭,仰望着這座沐浴在星空下的四方形密檐式十三級空心磚塔,隱約可見塔頂四角各立的銅質金雞,在夜幕下展開了巨大的翅膀,雄偉壯觀。
所謂的金雞隻是昆明人的俗稱,木青冥早在到達昆明的第一天,就認出了那其實是佛家八的大鵬迦奴羅,是可鎮為禍水患的惡龍之物。
而西寺塔原建在慧光寺內,只因昆明人俗稱俗稱慧光寺為西寺,故名西寺塔。很不巧的是,早在咸豐六年慧光寺毀於兵燹。從此只有這西寺塔孤零零的立在了此地,與不遠處的東寺塔遙相呼應,構成了“昆明八景”之一的“雙塔煙雨”。
夜風拂過,塔上鈴鐸聲聞四野;兩人圍着把塔下的三層金剛塔基轉了半圈,來到南面。
“我也沒有聞到龍氣啊。”抬着鼻子嗅了半天塔便空氣的妙絕,滿臉困惑的嘀咕到。
“龍不在此。”木青冥昂頭眺望着塔頂,藉著朦朧的月關,依稀可見四隻金雞像的正中,有着約兩丈銅質塔剎上。
“昆明以城為陣,壓住惡龍之餘,也吸收龍氣滋潤此地,故而才能如此人傑地靈。”片刻后,緩緩閉目的木青冥,腦海中頓時浮現一幅酷似玄武靈龜的老昆明城地圖,圖中東西寺塔的標註尤為醒目;嘴裏卻是悠悠道:“龍不在此,這兒只是封印之一。”。
語畢赫然睜眼,斬釘截鐵的說著:“走,我們進塔看看。”,說著就踏步登上金剛塔基。
木青冥能否順利進入西寺塔?塔中是否如他所說的只是封印而已?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鎖龍人小劇場——草鬼婆。說起草鬼婆可能有人覺得陌生,但是說起她們的另一個名字蠱婆,大家應該就不陌生了。蠱在湘西地區俗稱“草鬼”,相傳它只寄附於女子身上,危害他人。所以那些所謂有蠱的婦女,就被稱為“草鬼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