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別了
擊鼓的聲音又有了變化。最後的一聲“嗒”消失了,只剩下“冬-冬-”的聲音了。
冬-冬-冬。
冬-冬-冬。
萊斯特只用他的尾巴,把那尾巴大力地重重地甩到鼓上。
司線退去了。
一屋的老鼠沉默着、期盼着、等待着。
當德佩羅脖子上纏繞着紅線站到他們面前時,老鼠委員會的14個成員就坐在他上面的磚上,兩隻身材魁梧的老鼠走上前來。他們的頭上都罩着塊兒黑布,黑布上為眼睛開了個狹長的小口兒。
“我們,”兩隻老鼠中更高大的一隻說,“將護送你到地牢去。”
“德佩羅,”安托萬內特叫着。“啊,我的德佩羅!”
德佩羅向老鼠群里張望,看見了他的母親。她很容易被認出來。為紀念她的最小的老鼠被送入地牢,她濃妝艷抹地打扮了一番。
每隻戴頭罩的老鼠都用一隻爪子按着德佩羅的肩部。
“時間已到。”一個站在左邊第一個戴頭罩的說。
安托萬內特從老鼠群中擠過去。“他是我的兒子,”她說。“我要和我的兒子最後再說一句話。”
德佩羅看着他的母親。他極力使自己站在她面前而不發抖。他想的只是不要做一個令人失望者。
“請問,”安托萬內特說,“會把他怎麼樣?會把我的寶寶怎麼樣?”
“夫人,”第一個戴頭罩的說。他的聲音深沉而緩慢。“你沒有必要知道。”
“我要知道。我要知道。他是我的孩子。是我心愛的孩子。是我的最後一個老鼠寶寶。”
戴頭罩的老鼠們一言不發。
“告訴我。”安托萬內特說。
“耗子,”那第一個說。
“耗子,”第二個說。
“是的。是的。是的。耗子。他們會怎麼樣?”
“耗子們會把他給吃了。”第二個戴頭罩的說。
“啊,”安托萬內特說。“我的天哪!”
德佩羅一想到被耗子吃掉就忘記了關於要勇敢的那些話。他忘記了關於不要做一個令人失望者的話。他覺得自己又要暈倒了。不過他的母親很會把握戲劇性的時機,趕緊提醒他千萬別暈倒,而她自己卻暈倒了,一頭倒在了德佩羅跟前,她表演得天衣無縫。
“你已得逞了,”第一個戴頭罩的說。
“沒關係,”第二個說。“從她身上邁過去。我們還要執行公務呢。誰的母親也不能阻止我們。到地牢去。”
“到地牢去,”第一個戴頭罩的重複說,他的聲音剛才還那麼斬釘截鐵,可現在卻有點兒顫抖了。他伸出一隻爪子來把德佩羅用力向前拖,兩個戴頭罩的和德佩羅從安托萬內特身上邁了過去。
老鼠群讓開了一條路。
老鼠們又開始單調反覆地說著:“到地牢去。到地牢去。到地牢去。”
擊鼓聲還在繼續響着。
冬-冬-冬-。冬-冬-冬。
德佩羅被帶走了。
就在最後一刻,安托萬內特蘇醒過來了,大聲對她的孩子說了一句話。
讀者,那句話就是adieu。
你知道adieu的定義嗎?不用麻煩你的詞典了。我會告訴你的。
adieu就是法語的“別了”一詞。
當你正被兩隻戴黑色頭罩的、彪形大漢的老鼠帶到地牢去的時候,你是不喜歡聽你母親說“別了”的。
你希望聽到的話是“帶我去吧。我願意替我的兒子到地牢去。”這些話會給人以許多安慰。
可是,讀者,“別了”一詞卻不會給人以安慰,即使你用法語來說。“別了”在任何語言裏都是一個充滿悲傷的詞兒。它是個不會給人任何希望的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