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一切準備就緒,然出行那日天未亮葉府大門外便集了一隊侍衛。兩列九排,各個手牽駿馬,威武堂堂好不氣派。驚得葉府眾人是瞠目結舌。

為首道是從昌平侯府而來。昌平侯府,除了容嫣的姑姑還能有誰。

陳氏想到那日侯夫人的話,臉上還是帶着訕意。

這般興師動眾,容嫣可有點受寵若驚。而沈氏頗為滿意,她還正愁此行不安全呢。

楊嬤嬤今兒說什麼也要跟着小姐去,容嫣只得把雲寄和春熙留下,拜別了祖母和弟弟,卻始終不見表弟葉寄臨。侯了兩刻鐘,葉寄岑一身清爽直綴出來了。

「二弟不去了,我隨表妹去。」說罷,便帶着下人上了馬車。

容嫣愣了愣,再看看大夥,除了祖母不悅外一個個都平淡極了。

沈氏再次拉着容嫣手囑咐一番才放他們走。兩輛車,隨着一隊人馬在霧蒙蒙的清晨威嚴地朝南城門去了……

馬車白日不休也得三日能到,擔心容嫣承受不住,葉寄岑還是選擇中途休息。

兄妹在驛站逗留,容嫣詢問起葉寄臨來。

「……他是想去,三叔不讓啊。昨個三叔突然找到父親,想讓我代寄臨出行。我們是沒問題,就怕祖母不讓。於是他又去了祖母那,勸了一個晚上祖母才同意。終了我們也不知道究竟為何他不叫寄臨去。說是備考,那早怎不說呢,惹得寄臨一門心思要走,今早還被三叔關在東廂了。真不清楚三叔在想什麼……」

寄岑撇了撇嘴,瞟了眼表妹,見她沉思半晌也沒個反應,忽而笑問:「我隨表妹來,可是失望了?」

「表兄可別這麼說,我巴不得你來呢。」容嫣認真道:「春闈在即,哪敢耽誤他啊。有他在我還得顧忌着,匆匆忙忙地。還是你來的好,還能給我講講經商之道,出出主意。」說著,她眉眼一彎,笑了。

瞧她那肺腑之笑,葉寄岑納罕。二弟沒來,她這麼高興?想到曾經母親說道二人的話,他不禁感嘆:難不成是襄王有意,神女無心……

走了四天,終於到了。

肅寧的紡織雖出名,但它還是以糧食種植為主,只是那麼幾個裏和廂是以紡織為業。容嫣和表兄用了三天才把這幾個裏廂的情況打聽清楚。城外稱里,近郊為廂,一里或一廂百戶人家,包括生產在內所有上級的政令執行都靠里長或廂長主持。

容嫣找到他們表明來意,幾個裏長倒是倒沒多心,唯是去了近郊幾廂時,廂長們不約而同地用警惕地目光審度容嫣兄妹。

「合作?我們產棉自己動手紡織,除了繳納賦稅的,剩餘還可以拿到市面上去賣,何須合作。」城南的孫廂長頗是自豪道。

容嫣笑了笑。「肅寧的棉雖在北直隸出名,可出售也只是在河間,能賣到保定已然算不錯了,根本到不了京城。京城市面上流通的還是松江府的棉。」

「能賣到保定我們足矣。」

「果真嗎?去年鬧水災,澇了不少的棉地,棉產量不足棉價上漲。我可是聽幾位里長道,紡出的棉布勉強夠賦稅的,根本沒有留余,以致今年好幾戶人家棄棉種田了。」

功課做得可倒是足啊!孫廂長打量面前的小姑娘,瞧那模樣必是哪家千金,可誰家千金拋頭露面來做些,想必是個騙子。不然她身後那少爺模樣的公子不開腔,任由她一個小姑娘來說。

「靠天吃飯,哪能沒個豐災年的!」坐在一旁城東齊廂長哼了句。瞧都沒瞧二人,握住壓槌擠着煙斗里的煙葉子。從打進門開始,他都擠了好幾遍了也沒點上,估計不是怕人厭惡,而是捨不得,裝腔作勢罷了。這個時代的煙葉,可金貴着呢。

容嫣端莊依舊,含笑道:「若是糧食,那便是要靠天。可這紡織明明靠人的為何也指着天。」

「棉不夠,我們奈何得了?」

「棉不夠,還有技術啊。」

聽道「技術」二字,齊廂長像被戳了腰眼,登時挺直了身子,小壓槌朝桌子上一敲。「我看你們就是來偷技的!」

這話一出,孫廂長也皺起了眉,他雖不說心裏頭不免也如是想的。肅寧的棉布都是里廂間自產,靠的便是這點傳下來的手藝,常有外人惦記來學,可若教會了他們,自己還拿什麼賺錢。

這些容嫣想到了,她去里長那溝通時便瞧出了他們的遮掩。她偏頭看了眼表兄,隨即含笑道:「二位廂長,我不是來偷‘技’,我是來給你們送‘技’的。」

說著,示意隨從拿出了幾疊棉布遞了上去。兩位廂長認出那是淞江產的番布,而那「綾紋」「雲朵」等花色又比普通番布繁複,這織法也非一般,倒像是絲織品。細密,手感極好。兩位廂長暗自稱奇,卻不露神色地彼此望了一眼。

「上面幾張是三紗木棉,下面似錦的是雲布,是宮廷御用的。」容嫣淡然解釋道。

宮廷御用,怪不得,怪不得。孫廂長去過江南,雖也見過幾匹好布,可從未見過這般精緻的。若是自家也能織出來,不必一模一樣,哪怕仿個囫圇也比如今的標布、棋花好賣得多。於是不自覺的用指腹捻了捻,眼神跟織布梭子似的,在那花紋上穿來出去。企圖能品出個一二來。

若是這般便能看個究竟,那淞江的布豈不是天下人都會紡了。容嫣看着兩人淡淡一笑,隨即斂色道:「我給您提供松江府的技術,加上你們自身的特點,定能紡出這般上品的。到時候量提上來了,質也精進了,您說咱是不是雙贏。這布呢,便送您了,您二位商議商議,我們過兩日再來。」

說罷,也沒待二人反應便與寄岑離開了。

追得太緊往往適得其反,不若放鬆下來讓他們好好想想吧。

出了門,寄岑耐人尋味地看了眼表妹。容嫣也頓足看了他一眼,他忍不住朗聲大笑。

「臨行前父親囑咐,萬不得已不要我插手,我還揣度靠你自己可行?看來還是父親懂你啊,你果然是有備而來。嗯,不錯,像我葉家人,是個做生意的料。」

「這生意還沒成呢!」容嫣嘆了聲。

寄岑「誒」了一聲。「放心了,瞧出門時那兩位廂長的表情便知,這事一定能成。」

「我知道,但我說的不是這個。」容嫣挑了挑唇。「肅寧眼下是沒問題的,我想到的是松江府。你想,一個小小的廂里便把技術看得這般重,那松江呢?怕是下一步更難走啊。」

說得倒也是。寄岑點頭,然見她神色越發黯淡,他正色勸道:「無論是誰,做生意都要經歷這些。都道父親有外祖家撐着才有今天,又有何人知道他到底吃了多少苦,過了多少坎。你也一樣,既然走上這條路了那便莫要憂懼這些。這天下便沒有不能走的路,穿不過去,那就繞過去。不要拘於常規,士農工商只要能聯繫上的,哪個都是機會,你不知道誰就是那個為你推開另一扇門的人。所謂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計之人啊。」

容嫣和表兄走了一路聊了一路,還是頭次聽他這般嚴肅地說一番話。這番話,她受益匪淺。於是她也鄭重福身道:

「謝表兄箴言,嫣兒謹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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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藏不露下堂妻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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