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那人會意,袖中滑出了一把尖刀來,兩步走過來在李修柏的面前蹲身下來,只聽得唰唰幾聲響,那人手法極其利落的挑斷了李修柏的手筋和腳筋。又刷刷刷刷幾下,在李修柏的臉上快速的割了好幾道極深的口子。
利落快速到了個什麼程度呢?等那人收起了尖刀,起身站起來好一會兒,李修柏才察覺到了手腳和臉上的劇痛,張嘴嗬嗬的嘶吼出聲。
但就算手腳和臉上都如此劇痛,李修柏此刻也動彈不得分毫了。就算是想翻個身都是不可能的事了。
面上血肉模糊一片,有猩紅的鮮血從額頭上流了下來,泅濕了他的睫毛和眼睛,讓他眼前看到的全都是一片猩紅色。
李惟元看李修柏臉上的傷口肌肉外翻,想來往後就算是這傷口都結疤了,那也絕看不出他原來的樣子來。
「總算也是叔侄一場,你放心,我會讓人一直跟着你,照料着你,必然不會讓你這樣輕易的死去。」李惟元此刻的聲音此時都稱得上是溫和,但是聽在李修柏的耳中,只覺得地獄惡鬼的聲音也不過如此了,「待會我就會遣人送你去孫蘭漪和淳于德現在住的地方,讓你像個乞丐一樣,待在他們兩個人住的周邊。也許孫蘭漪和淳于德偶爾出門閑逛的時候,看到你這個乞丐不能動,不能說,又面容盡毀,心中憐惜你,口中嘆息一聲可憐,然後還會施捨給你幾兩銀子呢。」
說到這裏,他自己似乎也覺得那個想像中的畫面好玩,就輕笑出聲:「這種日日看着自己深愛的女人跟她深愛的男人在一起卿卿我我,恩恩愛愛,或許往後他們還會生兒育女,可經過你周邊的時候卻是半點都認不出你來,這樣的感覺想必會很不好受的吧?而且明明你自己心中什麼都清楚明白,但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動又動不得,能怎麼辦呢?心中百爪撓心,日日痛苦,可還沒有人會知道。別人只會覺得你是一個又臟又臭的乞丐,見到你都恨不能躲開,想必生不如死也不過如此吧?」
李修柏現在已經覺得自己生不如死了。他直僵僵的躺在地上,動不了,說不出話,腦子中想想李惟元描述的那個畫面,只恨不能現在就死去。
身子動不了,那就咬舌自盡。但李惟元察覺到了他的意圖,沉聲的吩咐旁邊的人:「割了他的舌頭。」
那人應了一聲是,上前兩步,手起刀落,李修柏只覺舌根劇痛,滿嘴血腥。
「想死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暫且先好好的享受享受這種生不如死的感覺吧,也許等某一日我心情好,就會讓你解脫了呢。」
李惟元說到這裏,不再理會李修柏,而是吩咐那人將李修柏送到孫蘭漪和淳于德現在落腳的周邊,又嚴令那人決不能讓李修柏死了,隨後他才走到衣架前拿了自己的玄色羊絨鶴氅披了,最後看了一眼滿身血腥,如一灘爛泥一般癱在地上的李修柏,隨後他收回目光,轉身推開門走了出去。
原來剛剛他就是在漱妝閣的內室,這會他通過漱妝閣前面的大堂,小夥計打起大門的帘子,恭送他出去。
謹言正手中拿了馬鞭,站在馬車旁邊等着。一見李惟元出來,他趕忙的站直了身子,掀開了馬車的車帘子。
李惟元踩着馬凳,矮身坐到了馬車廂裏面去。謹言隨即也跳上了車轅,開始趕車,往家中走去。
但馬車轉彎的時候,李惟元聞得一陣糖炒栗子的香氣,他忙開口讓謹言停車,伸手掀開車帘子,下車親自去買了一包糖炒栗子回來。
剛出鍋的糖炒栗子,極燙手,聞着也極香甜。李惟元手中捧着這包糖炒栗子,想起李令婉喜歡吃糖炒栗子,待會兒她看到他買回去的這包糖炒栗子,會不會對他笑,開口叫他哥哥?
自周氏死後,這些日子李令婉就再沒有對他笑過一次,也再沒有開口叫過他一聲哥哥了。
但他很想念以往李令婉對他明媚如同花開一樣的笑容,還有她叫着他哥哥時嬌嬌軟軟的聲音。
冬至已過,天氣越發的冷了下來。
早起的時候天就一直陰沉着,寒風也一陣陣的發緊,至傍晚時分,終於紛紛揚揚的下起了一天大雪來。
李惟元在府門口下了馬車,懷中揣着剛剛在街上買的糖炒栗子,正要進府門,忽然就聽到背後有人在叫他:「李大人稍等。」
聲音溫潤,聽着不徐不疾的。
李惟元聽見這聲音眉頭就不悅的擰了起來,眼中有冷厲的光閃過。但他還是回過了身。
隔着紛紛揚揚的大雪,就看到淳于祈身上披着貂裘正從馬車上下來。長青在他的身後撐着一把油紙傘,替他擋住了頭頂的雪花。
這雪下了有好一會兒了,地上已經積了一層薄薄的雪。加之天又冷,風又緊,所以現在地上的薄冰倒多於雪。淳于祈這一路走過來,就聽得細微的咯吱聲不斷。
是他踩着腳下碎冰發出來的聲音。
李惟元就站在滴水屋檐下,一臉平靜的看着淳于祈越走越近。直至他也走到了這滴水屋檐下,在他的面前站定。
長青收起了油紙傘,極快的甩了一下落在傘面上的雪花,然後一手拿着傘,低着頭,恭敬的站在淳于祈的身後。
天色越發的昏暗了,雪花下的也越發的緊了,夜風吹着廊檐下掛着的兩盞明角燈,吱吱呀呀的響。
「李大人不請我進去坐坐?」淳于祈雙手攏於袖中,長眉輕挑,面上微帶一絲笑意。
這些日子他不止一次來過李府,就是想要見見李令婉,但總是被李惟元找了各種理由推拒掉了。今兒天下大雪,散值之時他看着這漫天雪花,心中忽然就極想見李令婉,所以立時就登車過來了。但沒想到一下車就看到了李惟元正要進門。
而很顯然,李惟元絲毫沒有請淳于祈進去坐坐的意思。他神情淡然,望着淳于祈的目光平靜:「府中近來事多,無暇待客,淳于大人有話不妨直說。」
他能有什麼事?難不成還是過來同他圍爐談心的?無非就是想見婉婉罷了。
但他如何會讓淳于祈見李令婉?他再也不會讓淳于祈見李令婉。
這樣的一個軟釘子碰下來,淳于祈面上笑容微斂,索性就直言:「我想見婉婉。」
李惟元輕嗤:「舍妹前幾日偶感風寒,不適宜見外人。」
「我並非什麼外人,而是她的丈夫。」淳于祈面上的笑容這當會全都沒有了,轉而面沉如水。
李惟元自然是絲毫不懼的,反倒是唇角微彎,語氣輕快的說著:「你們一日未完婚,那你就一日算不得是她的丈夫,那你就一日只能算是個外人。」
淳于祈見他眼中戲謔的笑意,攏在袖中的雙手不由的緊握成拳。
「我要見老太太。」
在李惟元這裏,他只會尋了各種理由阻止自己見李令婉,而等見了老太太,她必然不會阻止自己見李令婉的。再者說了,老太太畢竟是這李府的最高掌權人,她說的話,想必李惟元也不敢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