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生意興隆
這老北京的天,到了冬季,真冷,甘保兒挑着擔子到了街角被風的餛飩攤子上叫了熱騰騰的一大碗公魚肉餛飩吃了,總算覺得緩過勁兒來,照如今這個勢頭,過了冬,他娶媳婦的聘禮算有着落了。
“播叔,您忙着哈!”給過餛飩錢,甘保兒挑着貨擔走過街角,進入衚衕裏面,貨擔上的撥浪鼓‘咚咚咚’的響了一路。
他家住在外大街的一個四合院裏,四合院一畝左右大,住了他們一大家子人,祖父祖母同未出嫁的小姑住在正房,左廂是他大伯家,家裏有兩子一女,大堂哥讀書,右廂住了他家,他家就他一個男丁,有一姐三妹,負擔不輕。
自從大姐出嫁后他便拿了大姐的聘禮之中的一部分做本錢,做起了小生意。
整個大家早已分家,他家得了京郊的兩畝薄田,而家中那一百多畝地則被祖父祖母做主,分給了已成為童生的大伯家。
據他祖母說他家祖上三代是官,是很大的二品大員,他家祖上曾有良田千傾。
到他這一代,他不知道什麼良田千傾,不知道什麼二品大員。
他只有北京城外大街偏僻衚衕的一座小四合院的偏廂和兩畝曾是荒山的薄田可以繼承。
他只知道他如果不努力去拼出一條活路,等待他的將是京郊那個小村子大字不識一個的農婦妻子,生下一堆兒孩子,孩子們成天挨餓,或者因為一場小小的風寒就沒了性命,沒有別的指望,他在祖父母死後可能將這座小院的偏房賣給沒有門路永遠考不上舉人的大伯家,帶着妻子父母住到京郊的農村,成為一個地道的農家漢子,等待着幾輩人之後出一個奇才或是經商或是科舉興旺發達起來,帶領一家子人重新回到他為之驕傲的大北京,但更多的可能是一家人毀於一場飢荒或者瘟疫。
京郊連續乾旱三年,大部分的糧食靠漕運從南方拉來,只有在京城裏,才能找到一條好些的活路。
委屈嗎?
他並不委屈,他周圍太多的小夥伴都是這樣過來的。
家裏人丁興旺,但家業有限,只能將大部分的資源供給比較有才華的那個人。
至於其他人,他相信他母親的話,打鐵還是要靠自己本身,自己是塊木頭,怎麼也變不成鐵。
他很慶幸有這樣一個聰慧勤快的母親。
也是在母親的支持下,他做學徒后掙的錢四處交友,打聽,終於讓他同幾個大商行里的夥計聯繫上,能低價拿到些不錯的東西,他開始成為一個小貨郎,走街串巷的雖然辛苦,卻也開始有些盈餘。
特別是臘月初的時候他串到南月牙兒衚衕見了脂顏齋那客似雲來的生意后留了心。
同他這樣的小販貨郎在大北京里有很多很多。
這脂顏齋的東西極好還高中低檔都有,高到數十兩銀,低到幾文錢的生意都做,它的生意倒是好了,卻擠兌的周邊巷子的小販們生計艱難,不得不挑着貨走更遠去售賣。
在其他小販朋友們想起鬨鬧事被洪幫警告後轉而抱怨咒罵的同時,他卻看到了更多的東西。
他發現這脂顏齋的掌柜每月做的生意都很有限,他也留意的去東家宅子附近觀察過。
作為一般的生意人家,若是生意這樣好,早一家子拚命趕貨了,這家卻不一樣,家下人每天日子過的還是很悠閑,這掌柜每月只做一千兩以下的生意。
月月如此,整整有一年多的時間,脂顏齋只在南城的衚衕里選那小官扎堆的衚衕開了三家分店,從上半年開始就再也不曾擴展。
這其實也給小攤販留了生存空間,不過甘保兒不像那些夥伴那樣認為是東家怕了他們的咒罵。
他覺得應該是有些其他的原因,特別是今年六月間他碰到脂顏齋的東家回宅子祭掃才明白,他們畢竟是官家之後,做事肯定有所顧忌。
在佩服這掌柜東家能控制住自己的慾望小心擴展的同時,他也有了些不一樣的看法。
這脂顏齋的東西每年總有一個新款,不管是他們自家出的胭脂水粉,還是香料皮具,每年出一個新款,淘汰幾個老款,京里總有幾個大商號大批量的做他們淘汰的老款香料香水。
曾經甘保兒就進過這樣的貨,賣的自然不錯。
時刻留心他家動靜的他久了就發現是脂顏齋摻份子賣方子。
這大商號多是漕幫的本錢。
在大姐收到聘禮時他同姐姐母親商量過後,便在冬月里湊了歷年的積蓄同姐姐的部分聘禮,自己尋了脂顏齋的大掌柜林雪,做了脂顏齋的分銷商。
將擔子挑到附近沒有脂顏齋鋪面的衚衕里一停,一開始自然沒有生意,但時間一久,有一個買了用了的,口碑一傳,整條衚衕都知道自己賣的是正品好貨,又方便又便宜一文兩文的,這生意就慢慢的做開了。
他跑熟了的這些衚衕往往他的擔子才停下一刻鐘,貨架上的胭脂水粉就都賣盡了。
“阿娘,今兒我在街上遇到肉鋪里有鄉下跌了的小牛,搶了五斤肉,你包了包子吧。”甘保兒做了這分銷不過三個月,已掙下了百兩銀子的家當,對於家裏人自然大方了許多。
“好嘞!”甘母手裏有甘保兒孝敬的十兩銀子的家當,她又是個素來捨得在家人身上花錢的,將甘保兒尋的小嫩黃牛肉腌了一半預備給兒子炕點肉乾帶在路上嚼,剩下的剁碎,加入雞蛋和春天曬的菜心干炒了一大瓦盆,同自家三個丫頭快速的包起包子來,不到片刻,家裏籠屜都蒸滿了,足足有兩百個包子,將那五十個包子凍上,給甘保兒祖父母送去了十個,給屋子裏正在記賬的兒子端了六個進去,還帶了一碗羊雜湯。
“還看書呢?”自己男人並不受家翁家婆喜歡,連帶著兒子甚有天分,也只上了幾年私塾,這書丟下十數年了,怎麼如今又撿起來了?
“娘你們快去吃,我回來時餓了便在街尾吃過餛飩,還不餓。”甘保兒卻沒放下手裏的書。
“那個那是正經飯,再吃口墊補下。”甘母笑着讓了。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甘保兒不過十五歲的年紀,又過了一個時辰,兩個包子一碗湯是能吃下的。
“這肉鮮嫩,不好買,后兒就是臘八了,可要給林府送去充做年禮?”自從甘保兒做了脂顏齋的生意,那大掌柜逢節總要給自家送節禮,並不因自家小弱而看不起,甘氏有了稀罕東西也總想着回禮。
“我停會兒送去。”想到同自己年歲相當的大掌柜林雪,甘保兒是即佩服又佩服,同他說話有兩句話聽不懂,就把丟下了十幾年的書又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