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崔鈺歪着腦袋,往徐清明懷裏鑽了鑽,咬着茶杯沿,眼睛眨得忽閃忽閃,緊接着望向齊墨雲。

齊墨雲正拿出塊雪白的寶石,放到他們之間的桌子上,「為了不白歡喜一場,你這消息呢,我就先不聽了。這塊寶石你拿着,帶到黑泉泉眼附近,只要地方對了,它自然會變黑變濁,你把它帶來給我,藥方和消息,我們到時銀貨兩訖。」

這齊墨雲看着可不像是被妖怪控制了的模樣,倒不如說,他滿肚子算計都精得跟妖怪一樣了。崔鈺腹誹,但她剛想到這兒,一怔,猛地抬頭仔細盯着齊墨雲眼睛,果然,裏面偶爾會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綠色閃過。

她心裏有個可怕的猜想,而且那猜想跟麵糰似地越滾越大、越滾越大,都能做一大鍋包子了。

徐清明取過那顆寶石,隨手塞到崔鈺的隨身小布兜里,和她的蜜餞糖豆滾在一起,又把崔鈺手裏的茶拽出來,放回桌上,然後笑着對齊墨雲拱手,「若墨雲公子得閑,不如明年三月再來一趟龍虎山,想必會得到滿意答案。」

齊墨雲的眼神在徐清明和崔鈺臉上都繞了一圈,明顯心情不錯,「那就……靜候佳音。」他也對徐清明拱手告辭。

崔鈺直到看不見齊墨雲的背影,才獃獃反應過來。

也就是說……我和齊墨雲從此沒關係了!我再也不用每個月躲着他那該死的爪子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後她就開始手舞足蹈,樂呵呵直笑。

徐清明沒攔着她犯傻,他的心情也不錯,擰擰崔鈺的臉蛋,「等這陣子的雪停了,和我出去一趟吧?」

崔鈺笑嘻嘻的,「好呀,去哪?」

「找黑泉。」

她的表情緩緩滯住,抿抿嘴,垂着眼睛裝作隨意地問:「黑泉……是什麽?」

徐清明猶豫了一下,把崔鈺抱到地面,看她站好,拉住她的手,「以你的年紀和閱歷,我不應該告訴你,但你問了,我就不會隱瞞,也不會撒謊。」

他直起身,牽着她慢慢往前走,「你必須要練習自己走路,我們走到家,可以很慢很慢的走,有水和難走的地方我會幫你……只要你肯走回家,我就在路上,把關於黑泉的事情全告訴你。」

崔鈺忽然熱淚盈眶。三姑娘從沒嫌棄她重,一直抱着她走路;大爺看她行動不便,特意做了輪椅送來……他們都是疼她護她的,她能感受到,所以覺得很幸福。

可徐清明不一樣。

他會用哪怕算得上強硬的手段和話語,來逼她自己走路。

他也會做出讓旁人費解的舉動,把屬於機密的事情和她分享,不隱瞞、不欺騙。

他在尊重她,他希望她能更獨立堅強。

這種感覺太美好,美好到不現實。崔鈺吸吸發酸的鼻子,主動邁開腿,咬着牙一點點朝外挪。

徐清明見狀開心起來,整張臉生動得如芙蓉花開,他也不急着走,就在崔鈺快跌倒的時候扯一把,然後再等她跌倒,再扶起,表情一直柔和着,耐心得不像話。

崔鈺卻在寒冬臘月里累到跟狗一樣吐舌頭。

她和徐清明走到路邊石墩上坐下,敲着發酸的小腿肚,開始騰出心思接着路上的話題問:「所以,你已經知道黑泉是妖怪用的,是不好的邪物,你為什麽還要幫齊墨雲找到?」

把黑泉給妖怪什麽,真是不要不要的……

「為了把你換回來。」徐清明言簡意賅。

好羞澀!好開心!崔鈺心裏那花苞一下子打開,但瞬間「吧搭」闔上,不行不行,還是要勸他改主意才行。

「那萬一齊墨雲要拿黑泉來害人怎麽辦?我跟你說啊,那個齊墨雲很奇怪,他的眼睛有時候會變成綠色。」

徐清明蹲到她腳邊,握住她的一隻腳慢慢的揉,不在意地隨口笑,「男人眼睛都會變綠。」

「嗯?」崔鈺眼睛一眨。

「今天晚上想看看嗎?」徐清明壞笑。

崔鈺嘴角一抽,抬頭望天,全當沒聽見,「我和你說,齊墨雲真的不正常,他親口和我講過,他感受不到溫度,不知道冷熱,我仔細觀察過,他的確如此。」

徐清明收起壞笑,手頭給崔鈺揉腳的動作不變,但開始靜靜聽她說話。

「我在三姊姊屋裏的話本看到過,他這種情形很像半妖。妖怪和凡人生的胎兒,生來五感缺一,只有找到強大的妖力來源,不斷補充妖力,才能逐漸恢復正常。」

這些徐清明都有所耳聞,只是不知道齊墨雲的體質,所以沒往那裏想,不過……

「所以呢?就算他是半妖,找到黑泉變成妖怪,又關我什麽事?」徐清明胳膊肘支住膝蓋,大剌剌的蹲着,很是玩世不恭地撐着腦袋,「我只在乎你和龍虎山寨,其他的,我才不管。」

熬過年關,雪也慢慢停了,滿地的爆竹紅紙片都沒掃完,崔鈺就被徐清明打包帶出了龍虎山。下山的路上,她就跟條小尾巴似的,在徐清明屁股後面踉踉蹌蹌,不時腦袋撞上去,也不好說是誰比較吃虧。

好在徐清明準備了馬匹,紅棕色的馬兒神氣俊美,背腰平直,四肢強健,一看就知道……不怎麽好騎。

果然,徐清明靠近的時候,牠溫順地歪頭,幾乎把鬃毛送到徐清明手心裏;等崔鈺提心弔膽一湊過去,牠「嘶」一聲扯着脖子叫起來,前蹄不斷亂踏,鼻孔還在不停冒粗氣。

崔鈺靜默着後退了一步,問徐清明,「這匹馬叫什麽名字?」

「還沒有名字,你想給牠起?」徐清明好笑地把馬安撫下來,牽到崔鈺眼前讓她們親近,「這是頭母馬,性子很溫順,你和她熟悉一點,牠就不會鬧脾氣了。」

溫順?那是對你。崔鈺酸溜溜的想,是個母的面對你,那個能不溫順啊?你是沒看見牠剛才用鼻孔哼我的那臉不屑樣?

腹誹完,崔鈺對着徐清明笑咪咪,「我已經給牠想好名字了,特別適合牠,叫『嘶嘶』,是不是跟三姊姊的『喲喲』一樣好聽?」

母馬嘶嘶沉痛地嘶鳴了一聲,正要撒蹄子反抗,就看到徐清明輕飄飄一個眼神掃過,立刻開始很淡定地低頭吃草,直到徐清明扶着崔鈺在馬背上坐好,牠才眨着委屈的大眼睛,駝着沉甸甸的兩個人和行李,沿着大路奔出去。

崔鈺覺得很新奇,她是不會騎馬的,以徐清明當青天大老爺那會兒的德性,出門要是走路,他走前面領頭,要是騎馬,那必須就他一人騎,其他人得跟在後面一路小跑。要不是他真有點真才實學,弄得政績斐然,早就被上告是酷吏昏官,到大牢裏躺着反省去了。

徐清明看崔鈺眼裏神采飛揚,牽着韁繩,彎下腰,把她整個人罩在懷裏,「想學騎馬嗎?你要是每天清晨能堅持紮馬步,我就抽時間教你。」

崔鈺毅然撇開頭。自從她能步履蹣跚走遍整個院子,徐清明每天都換着法子的逼她再多練會兒,她簡直被他摧殘到累成狗,每晚只要一沾到枕頭,倒頭就睡,至於他接着又做了什麽,她完全不知道。

徐清明見她雖不做聲,但滿滿一肚子怨氣全擺到臉上,又生動又嬌憨,忍不住額頭往崔鈺肩頭一靠,顫着肩膀,無聲笑起來。

男人的碎發散落在崔鈺肩頭,隨着他的亂動,不時鑽幾根進到脖子裏,鬧得崔鈺心和身體一起發癢。她彆扭的歪歪身子,躲開徐清明,臉頰帶着紅,如同抹了上好的胭脂,配着羊脂般瓷白滑膩的肌膚,惹得徐清明想慢慢擰上一把。

「前面有戶人家釀的胭脂酒和做的胭脂糕都聲名遠揚,我們今晚住在那裏,好不好?」

徐清明用側臉蹭着崔鈺的面頰,沉香的香氣不斷往她心裏竄。

「……好。」她的臉更紅了一點,倒不是因為害羞,而是肚子「咕嚕咕嚕」叫起來,覺得好丟臉嚶嚶嚶。

徐清明帶着崔鈺就這麽慢悠悠晃了大半天,雖然嘶嘶走得又緩又穩,徐清明也不時搧風送水,但崔鈺還是被顛得七葷八素、屁股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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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官姑娘愛撩神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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