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悲歌――許繼慎(12)
蘸水的皮鞭打在許繼慎身上,一抽一道血口,一卷一片皮肉,許繼慎痛苦得在地上滾來滾去,鮮血染紅了河灘上的沙子。他的慘叫聲引來一些戰士在遠處觀看。一位目睹當時情景的紅軍班長在一篇回憶錄中悲憤地記下了當時的場面:
漕家河(白露河)水流湍急,衝擊着平淺的河灘。河灘上卻出現了一幅令人觸目驚心的情景:許繼慎同志被捆在那裏,遭受鞭打。當我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被打得血流滿面,皮開肉綻。為什麼要打我們的老軍長呢?他是打了敗仗,還是違抗了軍令?就是犯了彌天大罪,應該軍法從事,也不興這麼毒打呀!
張國燾通過逼供信對部隊進行整肅的做法,引起了徐向前等紅軍幹部的懷疑和抵制,卻得到了“左”傾中央的支持和喝彩。“左”傾中央在給鄂豫皖中央分局的指示信中,要求“堅決地進行”“肅清反革命派的工作”,“嚴厲地處置首領”。信中還寫道:“許繼慎,中央除得到你們的報告外,並得到情報說:‘改組派曾聲稱如北伐軍到達兩湖,許繼慎部即可響應’。又,許曾致信王保需保釋放其父(被我們逮捕的土豪)。據此,中央局對許應作嚴厲的考查。”
拿到中央的“尚方寶劍”后,張國燾更加肆無忌憚,決定組織革命法庭公審許繼慎。會場設在白雀園火星廟。許繼慎被打得無法行走,只好用擔架抬進會場。會場四周貼滿了“打倒改組派許繼慎”的標語。
大會開始后,張國燾宣佈許繼慎的“罪行”:“在去年和今年,蘇區中的反革命派別聯合起來組織了一個軍事委員會,委員共有九人,其主要陰謀是製造兵變,將紅四軍拖過長江,投降蔣介石。這個軍事委員會的主席是許繼慎,陰謀兵暴的主腦人物也是許繼慎。他與蔣介石早就有聯繫,與曾擴情、鍾俊等特務頭目更是打得火熱……”
許繼慎掙扎着從擔架上坐起來,逼視着張國燾,兩眼冒火:“誣衊,統統是誣衊!假的,統統是假的!我對黨、對革命問心無愧。我一生經歷了幾十次戰鬥,用鮮血和生命創建了紅一軍,擴大了鄂豫皖根據地,這些足以證明我是忠於黨、忠於人民的。紅白忠奸,歷史自有公論。我相信,總會有一天,黨會作出公正的結論。”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激昂。他關於“紅白忠奸,歷史自有公論”的話印在許多戰士腦海里,幾十年後還能記得。
1931年11月中旬,張國燾下令處死許繼慎。遇害時,許繼慎年僅三十歲。
關於他被害的地點和方式,有兩種說法,一說是被勒死在新集政治保衛局總局機關。另外還有一種說法,認為被活活拖死在曹家河灘。
肖永正,一位老紅軍,曾有這樣一段回憶:
我的心嘭嘭地跳。只聽得一聲吼叫:“綁到馬上,拖,拖,拖他!”發出這種殘酷號令的不是別人,就是那光頭禿腦、賊眉賊眼、心狠手辣的張國燾。在張國燾的吼叫中,幾個惟命是從的打手,把許繼慎同志撂倒在河灘上,牽過一匹高大的戰馬,將許繼慎同志拴在那馬的兩隻後腿上,此時,我們紅軍前任軍長、現任的師長,已經血肉模糊、奄奄一息,聽憑張國燾一夥擺佈。我的心房顫動,淚眼模糊,但聽得一聲鞭響,那戰馬便飛奔在河灘上,許繼慎同志的軀體被拖過去,河灘上留下一片深痕及斑斑血跡。使敵人聞風喪膽的我鄂豫皖紅軍優秀指揮員,就這樣被王明的“欽差大臣”張國燾下毒手,活活拖死在曹家河灘上。
與此同時,許繼慎的夫人王望春也被殺害於英山縣城關上河擺。
許繼慎之死,令紅四方面軍指戰員感到痛惜。將士懷念他,除了崇敬這位戰功卓著、肝膽相照的老軍人外,還有一層因素,就是追念與許繼慎一同在大“肅反”中遇害的數千名將士。據《中國工農紅軍第四方面軍戰史》記載:“從九月十三日到十一月中旬,先後以‘改組派’、‘第三黨’、‘AB團’等莫須有罪名而遭到逮捕的紅四軍中的高級幹部就有:第十一師師長周維炯,第十二師師長兼皖西軍分會主席許繼慎,第十二師政治委員龐永俊、副師長肖方、政治部主任熊受暄,第十師政治部主任關叔衣、參謀主任柯園,第二十八團團長潘皈佛、政治委員羅炳剛,第二十九團團長查子清、政治委員李奚石,第三十團團長高建斗、政治委員封俊,第三十二團政治委員江子英,第三十三團團長黃剛、王長先,政治委員袁皋甫,第三十四團政治委員吳荊赤,第三十五團團長王明,第三十六團團長魏孟賢,第三十八團團長任難,以及十二個團的政治處主任,在白雀園遭殺害的軍事系統的高級幹部,還有軍委政治部主任王培吾,前任皖西軍分會主席和第十二師政治委員姜鏡堂,原紅一軍獨立旅旅長廖業祺等多人。”
對於許繼慎之死,老戰友徐向前一直耿耿於懷。在大“肅反”中,他的夫人程訓宣也同時遇害。抗日戰爭時期,在延安時,徐向前找到政治保衛局的負責人,問:“為什麼把我老婆抓去殺了,她有什麼罪過?”
當時,張國燾已經在分裂黨和紅軍失敗后投降了國民黨。政治保衛局負責人沒有顧忌,直言相告:“沒有什麼罪過,抓她就是為了搞你的材料。”
徐向前強忍悲憤,又問:“張國燾為什麼要抓周維炯、許繼慎這些人,他們有什麼口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