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淑妃
昨日的雨在陳知梔進宮后便停了,所以今早起床時,謝芳華又聽見了淅淅瀝瀝的雨聲。午膳后,她便坐在案幾前,一手撐着腦袋,一手捧着書卷,閉着眼,像是在小憩。
有腳步聲。
謝芳華緩緩睜眼,見清芝收了傘,走到她身前,福了福身,“娘娘,剛剛聽到的消息,陛下冊封了王婕妤為淑妃,賜她顏菲宮,還賞賜了不少好東西。”
謝芳華聽着,並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而是微微點了點頭,坐正了身子,“知道了。”
清芝也不對謝芳華的態度而感到驚訝,頓了頓,她又道:“今日顏菲宮去了許多娘娘,我們……”
“皇後去了么?”謝芳華看向清芝,眼神淡淡的。
清芝點了點頭,“畢竟王淑妃近來並未被臨幸,今日卻被封了淑妃,甚至傳言陛下要今夜……”說到這裏,清芝咳了一聲,“所以皇後娘娘前去也是正常的。”
謝芳華放下手中書卷,款款起身,清芝見狀,前去扶她。
謝芳華出了屋子,眯着眼睛看屋檐落雨滴,“皇后也去了么……”
清芝看着謝芳華,靜靜地聽她喃喃自語。
“對了,”謝芳華眼睛倏然一亮,“聽說慕容要回來了?”
她指的是慕容瑾。
清芝點了點頭,“是啊,慕容將軍在外征戰三個月,最後大敗北狄。相信不出五天,他便會凱旋而歸。”
謝芳華聞言,嘴角微微上揚,“準備一下,晚一些,我們去見王婕妤,哦不,王淑妃……”
“是。”清芝應聲,便去準備。
謝芳華去得比較晚,因此到達顏菲宮后,各宮主子都回去得差不多了,只有兩個位份較低的主子,而見到謝芳華,她們都福了福身,匆匆離去了。
謝芳華等那兩人遠去后,走向王淑妃,微笑着,盈盈一拜。
王淑妃覺着惶恐,連忙小跑來拉謝芳華,“昭儀娘娘可別如此,王婷受不起這一拜。”
謝芳華朝她淡淡笑了笑,隨即打量着王淑妃。
三十來歲,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味兒。
“您如今是淑妃,芳華這一拜,受得起。”
王淑妃聞言苦笑一聲,似是想起了什麼不高興的事情。
謝芳華給清芝使了個眼色,清芝便拉着王淑妃的婢女秋容出了大殿。
王淑妃見狀,有些驚訝,“昭儀娘娘這是……”
謝芳華走了幾步,背對着王淑妃,“淑妃娘娘,想必皇后與貴妃今日來給您下馬威了吧?其實娘娘大可不擔心。”
王淑妃再一次苦笑,也不敢轉身去看謝芳華,“妹妹說得如此輕鬆,那是因為你有一個丞相外公,可是我不一樣,我出身卑微,在這皇宮度日如年。即使身為三品婕妤也常被下人欺負,如今無故被封淑妃,看上去風光無限,可實際上……”
王淑妃沒有把話說完,可是謝芳華懂。
無依無靠卻能貴為淑妃,王淑妃不是路不好走,而是根本走不了。
“昭儀不過二十來歲吧?苦了你,日後要在這深宮中過日子了,”王淑妃長嘆一口氣,像是在替謝芳華抱不平,“坐。”她轉身走到謝芳華前面,指了指左上方的檀木椅子,招呼道。
謝芳華應了一聲,便走到位置上坐下。
王淑妃也上了座。
謝芳華垂眸,猶豫了一下,又抬起眸子,“淑妃姐姐若是不棄,日後便喚我妹妹,皇宮這趟水深,我們也好互相照應。”
王淑妃眼前一亮,卻又很快黯淡下來,“我出身卑微,你卻是丞相外孫女兒……”
她是在猶豫雙方的身份。
謝芳華淺淺一笑,“深宮無聊,整日栽花打發時間,若是有個伴兒,也好一起做點事兒。”
王淑妃心動了。
若是在這宮內有個家族龐大的妹妹做伴兒,日子定會好過的多。
她不能猶豫了。即使覺得謝芳華無故找自己說這些有蹊蹺,王淑妃也不能猶豫了——她已經過夠了那種被下人欺負侮辱的日子,若有選擇,她情願一輩子活在宮外,做個簡單的農村粗婦。
“日後,還望妹妹多加照料……”王淑妃堅定地看着謝芳華,笑了。
言下之意,便是應了謝芳華的提議。
謝芳華嘴角一勾,這抹笑容讓王淑妃看不太懂。接着,謝芳華又提議道:“淑妃姐姐如今身在高位,恰巧我的婢女清芝會些武功,不如,便讓她來教你一些防身之術?”
王淑妃一聽‘防身之術’這四字,便欣然答應。
陳府。
陳知梔正在練劍。
微風,細雨,吹紅了山茶,染綠了芭蕉。
陳知梔身輕如燕,舞劍的動作也飛快,當前一秒看見她在芭蕉附近時,下一秒便到了石桌之上。
她的眼神很犀利,與素日的玩鬧錶情全然不同。
她聽見的細微的腳步聲。
陳知梔一個翻身,穩穩地立在了來者的面前,揮動寶劍,劍鋒所指,是張熟悉的面孔,“謝烯然?你怎麼來了?”
謝烯然一襲紅衣,格外顯眼。
陳知梔收了劍,輕哼一聲,瞪他一眼。
謝烯然答非所問,“你收劍的姿勢不錯。”
陳知梔一聽對方誇自己,興奮地鼻孔朝天,“那必須的。”
謝烯然無奈地搖了搖頭,“看來堂姐那句話在你身上能用一輩子。”
謝芳華曾經說過一句話。
知梔啊,誇不得,你一誇,她就能上天。
陳知梔還未反應過來,謝烯然又打趣道:“陳二啊,你說萬一哪天我想上天上去瞅瞅,誇你幾句,你會不會帶着我一起上天呢?”
陳知梔的臉立刻沉了下來,“謝烯然你是不是忘了我手裏還有劍?”
她咬着牙,壞笑。
謝烯然咽了咽口水,後退幾步,“你別亂來。”
見他這般模樣,陳知梔翻了個白眼兒罵他慫,接着大步走到石桌前,放下劍,拿了杯水一飲而盡,“你來找我幹什麼?不可能單單來與我吵架吧?”
謝烯然也走向石桌,坐在陳知梔面前,“皇宮有位王婕妤被封淑妃,聽說了嗎?”
“聽說啦!”陳知梔又翻了個白眼兒,“你真以為我消息那麼不靈通?”
謝烯然點了點頭,一見陳知梔眼色不對,又馬上搖了搖頭。他輕咳一聲,拿了陳知梔的寶劍,一邊玩弄,一邊說道:“還有個小道消息,不過我就跟你一個人說了,你可別告訴別人。”
陳知梔也不阻止謝烯然動自己的劍,而是再一次翻白眼兒,“你怎麼跟我姐姐一樣,總是對我這麼不放心。”
“再翻白眼兒,小心眼珠子翻不回來,”謝烯然狠狠地用手彈了陳知梔的額頭,見對方準備動手來打自己,連忙繼續說話,轉移她的注意力,“王淑妃被冊封之前,有個紅衣女子潛入御書房,與陛下說過一席話。”
“紅衣女子?”陳知梔眯着眼,不懷好意地看着一身紅衣的謝烯然。
謝烯然一見她這目光,放了劍,沒好氣地吼她,“小爺我可是個純爺們兒!”
陳知梔輕哼一聲,“我又沒說你是女的。”
你那個目光不就是在說那個潛入御書房的紅衣女子是我嗎!?
謝烯然在心中咆哮。
陳知梔有些不耐煩了,“好了好了,正經點兒,快繼續說吧。”
明明最不正經的就是你……謝烯然在心中嘀咕,面上卻是笑嘻嘻的,“那個紅衣女子叫赤女,是南渝夜幕四天王之一。知道南渝夜幕嗎?那可是個了不起的暗夜組織。這世上之人吶,只聞其名未見其面,即使陛下只看見了帶着面具的赤女,但那已經非常令人羨慕了……”
謝烯然似乎已經陶醉,而忽略了陳知梔疑惑的目光。
“夜幕是最近幾年創立的組織,奇怪的是,這個組織的人並不多,甚至只有那四大天王,但是南渝甚至各國都有過夜幕的蹤跡,你說厲害不厲害?”
謝烯然一臉滿足,似乎已經把話說完了。
“說完了?”陳知梔面無表情,看着謝烯然。
謝烯然看着她的表情,輕咳一聲,點點頭。
“不是,你哪來的小道消息?”陳知梔雙手托着下巴,蹙眉,好奇問道。
謝烯然被這麼一問,不知如何回答。
還未等他想好借口,陳知梔又問:“你這小道消息靈通,而且隱秘,最主要的是,挺準的吧?”她想起昨日謝烯然告訴她瑾哥快回來了,沒想到第二日邊疆便傳來消息,不出五日,慕容瑾便會凱旋而歸。
“是,是挺準的……”謝烯然有些莫名心虛,抬頭去看陳知梔背後的芭蕉。
陳知梔若有所思地點着頭,“既然如此的話……謝烯然啊,跟你商量個事兒唄。”
謝烯然收回目光,看向正一臉壞笑的陳知梔,“你,想幹什麼?”
“你從哪兒得到的小道消息,能不能跟我說說,這樣以後,我也能提前知道別人不知道的事情了!”陳知梔一臉興奮,似乎已經篤定了謝烯然會告訴她。
……
謝烯然看着陳知梔,鬆了一口氣。
小爺我還以為你要問我為何了解夜幕的事兒,結果是把重點放在了小道消息上!
謝烯然腹誹,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他也忍不住罵陳知梔是個笨蛋。
良久等不到謝烯然的回答,陳知梔有些生氣了,“不說就不說,不回答我是什麼意思?”
謝烯然聞言,嘆了口氣,“行啦,以後我有什麼小道消息,第一個通知你就是。”
“真噠?那感情好!”陳知梔立馬換了個表情,興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