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芳華
街上有人在喊抓賊,那賊穿過層層人群,時不時回頭去看追着自己的五六個拿棍大漢。
陳知梔聽酒樓下鬧騰着,紗幔遮住她的臉,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端起碗一口氣將裏面的酒喝完,接着猛地將碗拍在桌上,“小二,銀子給你放桌上了!”說罷,拿起桌上的寶劍就翻身從窗戶騰身躍出。
倏然人不見。
那賊跑着跑着,前面有個穿着淺粉俠裝,帶着淡色紗幔的女子擋住了他的去路。
“讓開!”那賊慌張吼叫,準備推開陳知梔隨即就跑,哪知對方氣力很大,硬是將賊一腳踢翻在地。
陳知梔迅速一腳才在他胸前,哼了一聲,“小毛賊,還想跟姑娘我硬拼……”
話說到此,那五六個大漢也氣喘吁吁地趕到了,帶頭的那人緩了口氣,感謝道:“多謝姑娘仗義出手,這賊偷了我們店中東西,若不是姑娘,恐怕我們今日要被店主訓了。”
陳知梔聽着,擺了擺手,“不客氣不客氣,你們拿回東西就把人帶到官府去吧”她說著,抬起了腳,等那幾個大漢將賊帶走後,抬頭看了看夜色迫近的天,心中一緊。
“唉,又要被罵了……”陳知梔心中默念。
陳知梔回到陳家門口,天色已經黑了,她眼珠子一轉,便翻牆入內,正偷偷笑着慶幸沒被發現,身側卻傳來熟悉的聲音,“喲呵,陳二,你還知道回家呢……”
陳知梔掀開了紗幔,普通的臉上有幾處沾有泥土,而她的眼睛卻是有神的很,“爹……其實我也沒幹什麼壞事兒,這麼晚了,您放我回房歇息吧。”
陳伯忠冷哼一聲,“你還知道晚?別以為我不曉得你今兒傍晚幹了什麼。”
陳伯忠是指她抓賊的事情。
陳知梔撅着嘴,負手抬頭看夜空,“今夜星星少,看來明天有雨……”
“又跟我打岔子!”陳伯忠無奈地甩了甩袖,輕嘆一口氣,念女兒勞累,囑咐她明早去見見大姐,便放她回房歇息了。
陳知梔嘿嘿一笑,拽着陳伯忠袖子撒嬌,“就知道爹爹疼我,明個兒我就去見姐姐,爹爹早些歇息。”
話音剛落便鬆開了陳伯忠的袖子,屁顛屁顛兒地跑了。
陳伯忠微微蹙眉,輕捋鬍子,長嘆一口氣,“死丫頭……”
第二天果然下起小雨。
淅淅瀝瀝,馬車車輪“汩汩”響,輕輕地濺起雨水。
馬車裏坐着陳知梔。
青衣淡妝,頭帶兩支簡單的水藍釵子,甚是平凡。
馬車在宮門口停了,小廝來叫陳知梔。
出了馬車,已經沒有落雨了,只是天還是灰濛濛的。陳知梔跟着小廝來了“錦華殿”,她姐姐謝芳華的寢宮。
“清芝,我姐姐呢?”陳知梔負手蹦躂到謝芳華貼身女官身前,笑嘻嘻地問道。
清芝見陳知梔這般玩笑,無奈地搖了搖頭,“二小姐,娘娘在後院修剪牡丹,特意叫奴婢來帶您去。”
陳知梔點了點頭,跟着清芝去了“錦華殿”後院。
老遠她就見到了親姐姐謝芳華。
謝芳華甚美,穿着淺紫色宮裝,寬大的袖子上綉着雍容牡丹,髮髻不高,插了一套珍貴的金步搖。
“姐姐!”連陳知梔都有些驚訝了,“這麼久不見,姐姐愈發美麗了。”她一邊感嘆一邊走向謝芳華。
謝芳華淡淡笑了,將手中剪子給了清芝,拉着陳知梔的手走到前面亭子,“知梔怎麼想着來看我?”
待陳知梔坐下后,謝芳華坐在她的對面。
“這不許久沒見你,想你了嘛!”陳知梔眯着眼睛,笑道。
謝芳華沒好氣地彈了彈陳知梔的額頭,便吩咐了清芝去親自做些點心。
陳知梔打量着後院,見是滿院子牡丹,不由好奇了,“姐姐進宮半年,我還是第一次來這院子呢!姐姐很喜歡牡丹花嗎?好多品種好多種顏色呀!”她一邊感嘆,一邊起身出亭,想欣賞欣賞這些花。
謝芳華笑看着妹妹,也緩緩起身,走到陳知梔身邊,“牡丹乃花王,誰人不喜?如今正值四月中旬,是牡丹最盛時期,趁着閑暇之餘,我便親自打理了。”
院子裏的花開得甚好。魏紫紫得透亮,層層花瓣間還有晶瑩的水珠:洛陽紅被綠葉襯得如火。
陳知梔湊近一朵金黃的牡丹,使勁兒吮吸着花香,“好香啊!”她感慨着。
“待會兒回去的時候,帶幾盆走吧,”謝芳華微微笑着,“我還給母親準備了二喬,她以前很喜歡的。另外有封信,你替我轉交給父親。”
陳知梔點了點頭。
謝芳華向前面走着,又忽然停住了腳步,“那封信務必親手交給父親,而且,不許偷看。”
陳知梔擺了擺手,“我是那種人嗎?”
謝芳華笑笑,繼續走。
跟着謝芳華來到寢宮,陳知梔見她觸動一個機關,面前案幾齣現一個暗格,暗格中有許多封信,謝芳華拿了其中第三封,遞給陳知梔。
正當陳知梔伸手準備接過信封時,謝芳華又收回了手,再次強調,“知梔,切記,不可看信,親自交於父親。”
陳知梔有些不耐煩了,“哎呀姐姐,你還不相信我嗎?放心放心,我可以的。”
謝芳華嘆了口氣,“罷了,這事兒,也只有你能做了。”說完,她將信給了陳知梔,接着將案幾恢復成了原樣。
陳知梔離開皇宮沒多久,馬車卻突然停住,她正在拿着那封信把玩,撅了撅嘴,收好信,掀開帘子,不滿道:“怎麼停車了?”話音剛落,她看見了自己從小玩到大的表哥。
是個黑衣男子。
是個俊美的黑衣男子。
他的臉,就像是用玉雕刻而成。
“謝烯然?”她叫了他的名字。
謝烯然是當今丞相的長孫,也是她陳知梔生母謝氏的侄子,由於謝烯然自幼喪雙親,他便由謝氏帶大,因此他與陳知梔謝芳華感情還算不錯。
謝烯然環顧四周,湊近陳知梔,神神秘秘的,“陳二,告訴你個好消息,你們家慕容瑾要回來了。”
瑾哥?
陳知梔眯了眯眼睛。
慕容瑾是她與姐姐小時候救回來的孤兒,除了知道自己的名字,他什麼也記不得。
瑾哥自小善武,也精通兵法,所以年紀輕輕便以主將身份上戰場。三個月前北狄來犯,便是瑾哥領兵出征。
“你怎麼知道的?”陳知梔眯着眼睛,半信半疑。
謝烯然輕哼一聲,後退了兩步,雙手環胸,面孔朝天,“小道消息,信與不信那是你的事兒。反正我告訴你了,別說我不講義氣。”
說罷,他連招呼也不打,轉身離去了。
“瑾哥要回來了……”陳知梔煞是興奮,連忙招呼車夫快快回府,因為,她要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父親。
是個月夜,只是大片兒霧氣罩住了月,讓這月兒的光芒收斂了些。
皇宮戒備森嚴,但一隊侍衛剛剛離去,便看見一陣黑影閃過,直奔御書房。
御書房還亮着燭光,那是皇帝在批改奏摺。
累了,皇帝便放下手中的筆,閉着眼揉了揉眉心,按了按頭部。
而當他睜開眼睛之時,發現自己的十步之外,站着一名紅衣女子。
那紅衣女子帶着面具,淡然站在那裏,瞧見皇帝看見了自己,嘴角一勾,“皇帝陛下日理萬機,這麼晚了也不歇息?”
御書房突然無聲無息冒出一個女子,皇帝自然是嚇了一跳,當他反應過來后,深吸一口氣,故作鎮定,“閣下何人?可知此地為何處?朕為何人?”
那紅衣女子向前走了兩步,不徐不疾回答道:“在下乃南渝夜幕四天王之一的赤女,此地為皇宮御書房,您……自然是南渝皇帝陛下。”
南渝夜幕?
皇帝心中“咯噔”一下。
這個名字他曾經聽宦官說過,夜幕是南渝最大的暗夜組織,官府追尋多年卻毫無頭緒。
“既然知道,為何還來?”皇帝緊蹙着眉,警惕地盯着赤女。
赤女攤開雙手,輕鬆道:“與皇帝陛下做個交易唄!”
“交易?”皇帝冷哼一聲,“憑你?”
赤女“嗯”了一聲,語氣輕快,“我能輕易出現在陛下跟前,足以證明,我有這個資格。陛下,您說呢?”
她的確有這個資格。
皇宮壁壘森嚴,這區區女子卻能無聲無息出現在御書房,可見她的能力不容小覷。
皇帝吸了一口涼氣,灰眉愈蹙愈緊,“說吧,你想做什麼交易?”
“封王婷王婕妤為淑妃。”
“朕能得到什麼?”
王婕妤不過深宮中的一瓢弱水,皇帝雖不介意封妃,但是赤女在此時提及她,難免讓皇帝聯想到她的身份。
赤女自然也知道皇帝心中所想,只是她不着急,“皇帝陛下年近不惑卻無一子,若陛下封妃並寵幸於王婕妤,那麼陛下必得一子。”
皇帝低下頭,他在猶豫。
他的確年近不惑,子嗣對他來說也異常重要,可是……他寵幸妃嬪何其多,沒有一個能為他懷上龍子如今這赤女信誓旦旦能讓他有子,這誘惑,很大。
“皇帝陛下慢慢考慮,待到陛下封妃之日,便是我們交易達成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