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你們在做什麼?」屈至遠打開車門,一眼就瞧見兩個女人正拿着手機互相擺弄,他一眼就看到廖丹晴手裏那支紅色手機,然後,聲音變得陰鬱無比。
「也沒什麼啦!」嬌嬌也被他嚇到了,假笑着說:「剛才想找面紙來着,忽然看到丹晴的手機,就拿給她了呀,你車上又沒什麼槍械彈藥,那麼緊張做什麼?飲料呢,買回來了嗎?」
他拿了一罐飲料給嬌嬌,又拿一罐伸到廖丹晴的面前;廖丹晴獃獃地看着那罐飲料,緊鎖着的眉頭,最後還是轉向了他,她攥着自己的手機,不拿他遞過的飲料。
「你也渴了吧?」他說。
她這才伸過手來,慢慢地接過他的飲料,說了聲:「謝謝。」
這聲謝謝,要把他的心都穿出個孔了,她不問、不氣、不鬧,還是選擇對他說了聲謝,就像先前一樣,面對他回答不出的問題,她從不咄咄逼人,就算那問題與她自身息息相關。
在嬌嬌的引路下,屈至遠最後將車開到一間兩層的平房前,嬌嬌指了指二樓樓梯旁的第二道門,那裏就是廖丹晴住的地方。
門前的信箱果然已經被宣傳單塞得滿滿,廖丹晴在門前愣了下,從包包里掏出了一串鑰匙,那是一直放在她包包里的。
她找到幾把比較像門鑰匙的,試了試,還真的有一把將門打開了。
「走吧、走吧,看看你家食物是不是都發霉了。」嬌嬌興奮地推着廖丹晴。
屈至遠站在門前,望着那窄小的玄關猶豫了好久,還是決定跟了進去。
廖丹晴所住的是間簡單的小套房,屋子裏很明亮也很整潔,廖丹晴從客廳的茶几上發現她忘了帶出門的錢包。
「怎麼樣,有沒有什麼印象?」嬌嬌在一旁問。
她無心地搖了搖頭,瞧了眼屈至遠,這個房子對他來說太矮也太小了點,讓她突然覺得他在這裏有點可憐。
「你……」她張口,卻又不知道要對他說什麼。
屈至遠也不逼問,只在那老實地站着,看着她,耐心地等待她未出口的話,兩人就這樣在矮小的屋頂下僵持着,廚房裏傳來了嬌嬌誇張的大叫,她不知什麼時候竄進了廚房,果然發現了放到壞掉的食物,看來被嚇得不輕,一臉青白地又沖了出來。
「我去把食物倒掉。」屈至遠說。
「好。」她點頭。
屈至遠捲起袖子,低着頭在廚房裏忙碌了起來,清理壞掉的食物、倒掉垃圾、洗碗、擦流理台,一直埋頭安靜地做着,連身子都沒轉一下,他好像是想藉由這種忙碌,來讓自己短暫地不去想其他事。
廖丹晴當然明白,所以她沒有阻止他,而是放任他在廚房瞎忙,轉而進了卧室。
她果然是剛搬來這裏不久,卧室的角落還堆了好幾個大紙箱,東西也亂七八糟地擺在桌上沒有收拾;這間卧室既雜亂又清冷得不行,對這裏,廖丹晴一點親切的感覺都沒有。
她的手無意間撥掉了桌上的一本冊子,撿起來一看,原來是本相簿,她翻開來,裏面的第一頁是張全家福,看樣子已經有些年代了,她直覺地認出相簿里那個小女孩應該就是她自己。
廖丹晴坐在床邊,安靜地翻起了相簿,裏面記錄著這個小女孩長大的過程;看完了一本,又拿起那相簿下的另一本,翻開來的第一頁,小女孩已經長成大女孩了,笑得燦爛,完全是她的臉,看樣子,相片是她過生日時拍的,她剛翻過一頁,手便停了下來。
第二頁還是生日時的照片,裏面有她、她爸爸、她媽媽,還有屈至遠。
她吸了口氣,照片里的屈至遠看上去和現在沒什麼區別,只是臉上還帶着初出社會的生澀,可他面對鏡頭倒是笑得很自然;接下來的幾張全是生日時拍的,屈至遠的臉時不時都會出現,擺出各種表情,有幾張似乎是對拍照的人很無奈。
還有一張是他和她的獨照,她沒大沒小地繞着他的脖子,兩個人像哥們一樣,看得出來感情真的很好。
廖丹晴的手指撫上照片中屈至遠的臉,然後是她自己的臉,這張相片是他和廖丹晴一起照的,不是和她。
屈至遠沒有騙她,他們咸情是很好,她能從那張和自己一樣的臉上讀出這點,那他到底是騙了她、還是沒騙她?他到底在顧忌些什麼呢?
「哎呀,你又在看這張照片啊?」嬌嬌從床後面爬過來,只看了一眼便嘆道。
「怎麼?」她問。
「你還真是奇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失憶了,你以前也是這個樣子,總是一個人坐在一邊,拿着這本相簿發獃,每次我偷偷過來看,你都是在看這張照片。」嬌嬌伸了個懶腰,「所以我才一眼就認出了『王子殿下』啊,不過也只是我在心裏偷給他取的外號而已,誰教無論我怎麼問,你都不告訴我這人的名字,和跟你的關係。」
「他是我爸爸的同事啦……」
「不會吧?哪有人會用那種眼神,看爸爸的同事那種路人甲的!」嬌嬌誇張地大嘆,「你都不知道,有一次我打趣說他是你的真命天子,結果你對我發脾氣耶!那次真的好可怕,從沒見你那樣過,從那之後,我就不在你面前提他啦!所以說,突然見到你跟那男人在一起,還關係很好的樣子,你說我不好奇嗎?」
發脾氣?她為什麼要發脾氣?她跟屈至遠在一起時,明明就這麼開心,她還跟他溫習功課、跟他談起鳥、跟他談自己所嚮往的種種。
他對她是那麼清楚,不也是因為她對他無所不說嗎?那為什麼別人不能提他呢?廖丹晴閉上眼,有意讓那張照片從自己眼前消失,她的頭突然間好痛。
自從廖丹晴遇到嬌嬌后,兩人就時常約出去碰面,屈至遠漸漸地發現,廖丹晴跟他聊天時的話題,已經越來越多他不清楚的事情,她說的都是和嬌嬌去了哪裏、做了些什麼,她的生活重心,好像在不知不覺中離他越來越遠。
她是否覺得跟嬌嬌在一起比較快樂呢?這不用細想也能得出結論,她以前是只能跟他在一起,別無選擇;現在就不同了,她有了選擇,在自己如假包換的大學室友,和他這個顯然有些事情對她支支吾吾的可疑人之間,她自然會選擇前者。
她總是說喜歡他,他無法相信,也幸好他沒讓自己去相信,她那種喜歡大概只是出於一種雛鳥的習慣,因為睜開眼時第一個見到的人是他,就理所當然地認為他是她最親的人了,實際上她所說的喜歡,和一般意義上的並不一樣;就像現在,見到了另一個親近的人,那種喜歡的感覺馬上就會淡了下去。
當初他堅持無視她的「喜歡」,就是為了防止今天這樣的事發生,可是當事情真的發生了,她的身邊有了別人,不再是只圍着他轉的小雛鳥,他的心除了失落以外,還湧起了另一種自己都要鄙視的嫉妒;每次聽到廖丹晴提起她最近所發生、而他又沒有參與的高興事時,那種嫉妒感就會越發膨脹,在他心中佔了更多的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