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聖誕接吻
吃完飯就要趕場去聽演唱會,已經遲到了,她按着自己的座位號,坐到了第一排。
她拿出手機,自拍了張。
卻看到微信跳出一個消息來,來自陸渝州。
“小公主,跟我們阿燃看演唱會看得怎麼樣啊?開不開心,驚不驚喜,刺不刺激。”
蘇予:“???”
“別裝了,我早偷看到阿燃的電腦訂單了,他買了兩張jay的內場vip第一排的票了,誰不知道你喜歡jay啊。”
蘇予腦海里忽然閃過幾個畫面——
下午霍燃看了她手中的演唱會票,問她是不是收了快遞。
霍燃自己去領了快遞,進來的時候手上卻什麼也沒拿。
她胸腔里的心臟的溫度,一點點上升。
愣了兩秒,忽然站起來。
*
霍燃原本不想來的,但想到蘇予會和陳言則一起來,他還是來了。
他對jay沒有什麼感覺,既不喜歡,也不討厭,因為蘇予喜歡,所以他也聽了9年了,大學四年,畢業后五年,jay在台上唱的歌,他大多會哼。
他懶洋洋地靠着椅背,看着台上閃爍的燈光,聽着jay的聲音,以及現場火熱的尖叫聲,有一種遊離其外的冷淡。
他垂下頭,低眸,瞥了眼手機屏幕。
齊若發了短訊。
他眼眸深了深,抿緊薄唇,臉頰的線條微微緊繃,手指攥緊了手機,打算離開了。
身邊有女孩子問道:“你好,你身邊的位置是空的,我能夠坐下來么?”
音樂聲震耳欲聾,她的聲音模糊又遙遠。
霍燃沒抬頭,下意識地擰眉,有些煩躁。
他漆黑的眼底,壓抑着情緒,直接說:“抱歉,不可以。”
他想站起來。
那個女孩子卻不請自坐,小手還拽住了霍燃的衣擺。
霍燃慢條斯理地轉頭,愣了下。
對上的是蘇予黑漆漆的瞳仁,舞台上五光十色的燈光籠罩在了她的臉上,燈影斑駁下,可以清晰地看到她臉上細小的絨毛,格外嬌嫩。
睫毛又黑又翹,眼尾下垂,透着天然的無辜,緩緩地,彎了彎,含着笑意。
那一池明鏡一般的眼睛中,映照着他微怔的神情。
過了會,霍燃揚了揚眉骨,笑了。
蘇予是真的想來看演唱會的,接下來,她就徹底沉浸在jay的音樂之中了。
霍燃時不時就會側眸去看她。
看她戴着的粉色皇冠發箍,看她手裏搖擺着的熒光棒,看她柔和的側臉,看她被光反射着的眼睛,落滿星輝,黑得發亮。
萬人合唱,回聲嘹亮。
所有人的熒光棒都舉了起來,蘇予握着舉起了霍燃的手,聲音軟綿綿的:“你也擺動。”
他看着她認真的樣子笑了,她的手,在明黃色的襯托下越發的瓷白,透着青色的細細脈絡。
蘇予邊唱邊哭,妝容都哭花了。
霍燃勾了勾唇角,笑了。
最後返場的時候,蘇予跟着大家一起喊他的名字,明明很軟,卻很努力,六萬人都在喊jay,熒光棒縈繞光芒,天空上方似是有煙花炸開。
聚光燈重新在台上聚攏。
蘇予轉頭看霍燃,下意識地攥緊了他的手,眼睛亮晶晶的:“他聽到了我叫他的聲音,是不是?”
返場的時候,會讓歌迷點歌。
攝像頭在vip專區掃來掃去,最後居然定在了霍燃的身上,蘇予咬着唇,止住了尖叫聲,眼睛發亮地看着霍燃。
jay的語氣懶散:“聖誕節快樂!這位帥哥看起來是和女朋友一起來的,今天想點首什麼歌?”
聚光燈從霍燃的頭上傾瀉下來,落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他的眼下落了陰影,眼睛卻格外的深邃和明亮。
平安夜,b城下雪了。
雪花晶瑩,在萬千燈光下,漫天飛舞,落在了她卷翹的眼睫毛上,白凈的膚色上,肩膀上。
他們倆的側臉,映在了大屏幕。
霍燃的聲音也沙啞得似是雪花簌簌落下:“晴天。”
jay問:“你會唱嗎?一起來唱吧。”
那個話筒就在霍燃的面前。
“故事的小黃花
從出生那年就飄着
童年的盪鞦韆
隨記憶一直晃到現在
……”
全場尖叫。
蘇予的眼眶更濕,她咬着下唇,死死地盯着霍燃,淚眼模糊。
又是全場大合唱。
但在萬人的聲音中,我只能聽到你的聲音。
“沒想到失去的勇氣我還留着
好想再問一遍
你會等待還是離開”
蘇予眼角的眼淚落下。
她的眼前一幕幕都是五年前分手的畫面,她蹲在地上痛哭,他摔門離去。
她搖搖頭,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霍燃繼續低聲唱着:“從前從前有個人愛你很久,但偏偏風漸漸把距離吹得好遠。”
他忽然低頭,在她的唇上落了吻,沒有動,漆黑的眼眸對上她的眼,兩人的睫毛顫動着,很癢。
她愣了下,瞳孔微微睜大。
他趁她沒反應過來,長手一攬,掐住了她的腰,扣在了懷裏。
這一次,輕輕地含住了她的唇,吮吸了下,在她的唇上輾轉。
柔軟的、溫涼的。
她的臉一點點漲紅,從臉頰紅到了耳朵,胸腔里的心臟緊緊地繃著,彷彿躍出了喉嚨口。
然後,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卷翹的睫毛輕輕地顫抖。
冰冷的雪花落在臉上,轉瞬就被滾燙的溫度,融掉。
六萬人的現場,他們在接吻。
她輕輕地打着顫。
無聲地默念着他的名字:霍燃、霍燃,她的霍燃。
*
徹底散場的時候,已經11點多了,雪花落了滿地,蘇予光裸着的兩條腿都被凍得冰涼了,膝蓋上都是凍的紅腫。
霍燃跑去買了杯熱奶茶過來,讓她捧着。
蘇予為了漂亮,手指也僵硬了,奶茶的溫度,傳了過來,總算好了些。
被霍燃一拉,一不小心,就掀翻了奶茶。
幸好躲得及時,只是濺到衣服,手也沒有燙到,但有不少黏膩的奶茶沾了上去。
霍燃無奈,默默地去旁邊的小店要了杯熱水。
讓她在垃圾桶上沖了沖。
蘇予沖乾淨了,甩了甩手。
兩人的身上都沒帶紙巾,距離停車場還有一千多米,蘇予的手本來就凍着了,如果有水沒擦乾,就容易受凍。
霍燃想也沒想,握着她冰涼帶着冷水珠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大衣里,握着大衣的衣角,細細地將水珠擦乾了。
他說:“用我的衣服擦乾。”
蘇予微怔,盯着他修長的手指,盯着他握着她的手,仰頭,漆黑的眼睛靜靜地和他對視。
彎了彎唇。
浮光掠影。
她掙脫了他的手,緩緩地伸長,摟住了他的腰,撲在了他的懷抱里。
什麼話也沒說。
他頓了頓,收攏起長大衣,將她裹在了懷中。
似是再也不讓其餘人看到一般。
路燈下,光線昏黃,有飛舞的雪花,也有兩人拖得長長的重疊的影子。
*
聖誕過後,緊接着而來的就是元旦。
在這一周內,法院指定辯護的名額也到了,陸渝州手裏的離婚案和抄襲案也要開庭了。
蘇予拖着行李箱,扛上了汽車的後備箱。
分配到霍燃手裏有兩個案子。
照例到看守所會見。
第一個案子是個專門偷電瓶車的嫌疑犯,中年人,蘇予和霍燃一見到他,他就站了起來,突然就流下了兩行淚。
蘇予以為他要悔罪,結果第一句話就是:“律師,我還能拿到我的小偷筆記嗎?”
霍燃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蘇予昨晚閱完卷了,知道他說的小偷筆記是什麼,他被警察抓捕的時候,還被搜出了一本小偷筆記,記錄了應該平時偷電瓶車的注意事項。
比如不要留下痕迹、不要被確認身份、不要被抓獲、不要供認。
蘇予伸出手,扯了扯霍燃的衣角,小聲說:“你問呀。”
霍燃卻不動,他抬眸看了蘇予一眼,揚了揚下巴,示意把這個案子交給她來詢問。
蘇予心裏有些緊張,她深呼吸了下,這才坐下。
拿出本子和筆,背脊挺直,露出的皮膚白皙,笑容也很溫和,纖細的手指攥着筆。
“你好。”
嫌疑犯瞥了蘇予一眼,只看霍燃:“律師,我想要我的那本筆記。”
蘇予說:“你的筆記作為物證,已經提交了,不能再拿到了。”
嫌疑犯的眼淚倏然就流下了,一個大男子漢哭得眼淚鼻涕一起,嗚咽着:“我就只想要我的筆記本,筆記本陪了我這麼多年,我沒老婆沒孩子,就那一本筆記本啊!”
蘇予:“……”
會見結束后,她跟在霍燃身後,笑:“律師的宗旨就是要盡職盡責地維護委託人的合法利益,難道現在要想辦法幫他拿回筆記本啊?”
霍燃低眸看她,輕哼了聲:“所以才說合法利益啊,筆記本明顯不合法了。”
“那他這個案子怎麼辦?”
“剛剛不是讓你問他的么?你覺得該怎麼辦?”
蘇予想了下:“肯定做不了無罪辯護啊。”
霍燃樂了,他勾了勾唇:“誰跟你說我接了案子就得打無罪?裏面那個偷電瓶車都偷到監控底下去了,最簡單省事的方式,就是讓裏面那個坦白從寬,爭取從輕處罰,或者你實在有空,就回去查閱卷宗,看下訊問過程、執法過程有沒有什麼問題。”
“嗯。”
蘇予跟上了霍燃的腳步。
第二個會面的人,是個醉駕撞了交警的犯罪嫌疑人。
依舊是蘇予來問:“案發那天,發生了什麼事情?”
司機煩躁地耙了耙頭髮,抹了抹眼睛:“我喝酒了,感覺沒喝多少,然後就僥倖開會車,沒想到前面的路口堵了,我就慢慢地開了去,結果發現發生了車禍,就停着看了會熱鬧,剛想走,酒意上頭,失控了,不小心踩了油門,急打方向盤,就撞到了交警。”
蘇予:“……”
都喝醉了,還在交警眼皮子底下看熱鬧……是嫌命太長了么……
司機扒拉着隔音玻璃:“律師,我聽同屋的兄弟們說,會判無期,是真的嗎?”
蘇予的手頓了頓,差點沒笑出來,她低頭在本子上記了幾句話,然後說:“交警躲得快,沒受重傷,只是輕傷。”
司機又問:“律師,你們有在網絡上看到關於我的新聞了嗎?我怕其他的車友看到,那多丟臉啊……你能不能給我看看網絡上新聞?”
蘇予側眸看了霍燃一眼,有些哭笑不得,慢吞吞地回了句:“不能。”
當然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