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東(3)
“一寸光陰一寸金,老師說過寸金難買寸光陰,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迷迷糊糊的童年——”
她終於綻放。我抱緊她,床是軟的,我們就像在原野上打滾的兩隻小獅子。我看見了她眼裏的性感的惡意。
“陽光下蜻蜓飛過來,那一片綠油油的稻田,水彩蠟筆和萬花筒,畫不出天邊那一道彩虹,什麼時候才能像高年級的同學有張成熟與長大的臉——”
現在我看不見她的臉。只有她像石膏像一樣的上半身。平滑的小腹,柔軟的腰,小巧的**,第一次凝視她身體時那種巨大的感動我至今還記得。只是她的脖頸,那時候,沒有這麼邪美地悸動着。那時刻終於來臨,是種失控的速度,靈魂的體能極限。
“就這麼好奇,就這麼幻想,這麼孤單的童年;噢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盼望長大的童年。”
她舒展地倒在我身邊。長大是件自然的事兒。
然後我發現,她滿臉都是淚。於是我就知道,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果然她說:“江東。”她在臉上抹了一下,“我們,還是——算了吧。”
我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有件事我不能瞞你。”她停頓了一下,“我和肖強,做過這件事情。”
我說:“我知道。”
“誰跟你說的?”她的表情突然很可怕。
“沒有人跟我說,我自己看出來的。我早就看出來了。”
“早就?”
“從——六月初的時候吧。”我艱難地回憶着。
“天哪。”她捧起我的臉,漆黑而絕望地看着我,“江東,我讓你受了多少苦呀。”
“我只是希望你能自己來告訴我。”我們緊緊地擁抱,我的眼淚滾了出來,“我就是在等着今天。因為我也對你做過這種事情,我——”
“不。江東。”她搖頭,“不是的,你和方可寒,那不一樣。我跟肖強,不能跟你們比,我知道你愛過她。”
“我愛你。”我打斷她,“天楊你記住這個。”
“你也記住這個。”她的眼淚滴到我的手指上,“江東。我愛你。”
我是在下午三點,太陽最烈的時候送她下樓的。陽光一瞬間就蒸發了我們臉上的淚痕。在北明中學的花崗岩大門前她說:“我們算是分手了對吧?明天我還能再給你打電話嗎?”我說當然能。她自己笑笑,“算了吧。明天再打電話,說什麼呢?”
“走吧。”我說,“讓我看着你走。別回頭,回頭的話,你後果自負。”
“行。”她笑了。
她的蘋果綠連衣裙就這樣消失在烈日下的車水馬龍里。我看了看手錶,“三點二十七分。”是我們訣別的時刻。我還差三天滿十九歲。
那之後,有好幾年,我無論在什麼地方看到“宋”,“天”,“楊”這三個字中的任何一個,心裏都會尖銳地疼一下。遺憾的是,這三個字實在都太普通了,幾乎是隨處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