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愛的骨頭》第十章(2)
即使是做事與眾不同的天才生,在短短几天內也組成了小團體。大部分的小團體都是男孩一堆,女孩一堆,十四歲的青少年很少認真地談感情,那年惟一的例外是琳茜和塞謬爾。"親嘴!"他們走到哪裏,都會遇到這樣的叫喊。大人不在身旁,又時值盛夏,他們的激情有如野草般滋生。我從未在自己認識的人身上,感受過如此單純的**,也從未看過**滋長的這麼快,更別說這人是我的親妹妹。他們謹慎地交往,也遵守營區的規定。輔導員晚上拿手電筒照男孩營區附近比較濃密的樹叢時,從來沒有看到過琳茜和塞謬爾躲在樹叢里親熱。他們在餐廳後門外私會,或是偷偷在高處刻了他們姓名縮寫的大樹旁見面。他們親吻,想更進一步,卻辦不到。塞謬爾希望他們的第一次很特別,很完美,琳茜只想做了就好。她想趕快有個經驗,然後她就可以真正變成大人。她覺得**像是搭乘電影《星際迷航記》中的運輸機,你消失於空氣中,過了一兩秒重新現形,之後就發現已置身在另一個星球。"他們快做了。"露絲在她的日記里寫道。我衷心希望露絲把所有事情寫在日記里,她在日記里描述我在停車場從她身邊走過,她寫那天晚上,她感覺到我伸手碰了她一下,感覺絕對真實,而不是她的想像。她描述我當時的模樣,以及我如何來到她的夢中。她覺得有些鬼魂緊貼在活人身旁,像第二層肌膚一樣保護心愛的人。如果她努力書寫,說不定她能釋放我的鬼魂,自己也因而重獲自由。我站在她身後看她寫日記,心想將來不知道有沒有人會相信這些話。每當想到我,她便覺得不那麼孤單,好像冥冥之中多了一個朋友。她在夢中看到了玉米地,呈現在面前的是一個嶄新的世界;在這個新世界裏,她說不定能找到自己的歸屬。"露絲,你真是一個傑出的詩人。"她想像我對她說。她在自己的日記中夢想自己成了一名出色的詩人,文句優雅到能讓我死而復生。我回到露絲三歲時的一個下午,那天露絲的表姐受託照顧她。表姐將露絲放在鎖上門的浴室的地毯上,露絲看著錶姐脫衣洗澡,多麼想摸摸表姐的皮膚和頭髮,多麼想讓表姐抱抱。我不知道是否因為如此,露絲日後才產生某種情愫。到了八歲時,露絲隱約覺得自己與其他女孩不同,小女孩都會迷上身邊的某個人,露絲覺得她對錶姐,或是女老師們的感情,比其他小女孩的迷戀更真實。她不僅希望得到她們的憐愛的注意,更對她們有種強烈的渴求。隨着歲月增長,情愫在心中逐漸萌發,原本青綠的嫩芽綻放為鮮艷的番紅花。但誠如她在日記中所言,她並不想和女人發生關係,而是想永遠消失在她們懷裏;她只想有個藏身之地。夏令營的最後一星期,學員們通常忙着最後一項活動。每個學校必須在結業的前一天晚上,父母到營區接孩子之前展示活動成果,評出勝負。雖然最後一周的星期六早晨才宣佈活動主題,但學員們早已開始準備。活動主題向來是設計捕鼠器,沒有人願意重複過去的設計,活動的難度也越來越大。塞謬爾找戴牙套的小孩商量,他需要牙套上的小橡皮圈來加強捕鼠器引臂的彈性;琳茜從軍隊退休的伙夫那裏要來了乾淨的錫箔紙,錫箔紙反射出的光線會讓老鼠暈頭轉向。"如果他們喜歡上自己的倒影,那該怎麼辦?"琳茜問塞謬爾。"它們不可能看得那麼清楚。"塞謬爾回答,他找到一些捆綁營區垃圾袋的鐵絲,邊說邊忙着刮下鐵絲上的紙片。那星期你如果看到一個小孩莫名其妙地盯着營區內一樣毫不起眼的東西,這孩子八成想着怎樣利用它做一個最棒的捕鼠器。"它們蠻可愛的。"有一天下午琳茜說。前一天晚上,琳茜花了大半夜在地里用細繩誘餌抓老鼠,她把抓來的老鼠放在一個空兔籠里。塞謬爾若有所思地盯着老鼠說:"嗯,當個獸醫也不錯,但我想我絕不會喜歡解剖老鼠。""我們得殺了它們嗎?"琳茜問,"競賽內容是誰能設計出最好的捕鼠器,而不是比賽誰最會殺老鼠。""亞提說他要用木頭做副小棺材。"塞謬爾笑着說。"太噁心了。""亞提就是這樣。""據說他喜歡蘇茜。"琳茜說。"我知道。""他提起過她嗎?"琳茜拿起一隻細木棍穿進兔籠上的鐵網。"說實在的,他問起過你。"塞謬爾說。"你怎麼說?""我說你還好,你會好好過下去的。"籠子裏的老鼠躲開木棍,紛紛擠到角落,它們疊在一起,徒勞無功地試圖逃跑。"我們設計一個裏面擺着紫色天鵝絨沙發的捕鼠器吧,我們還可以裝個門閂,老鼠坐在小沙發上,門一打開就有小小的奶酪球掉下來。我們可以把這個捕鼠器命名為'野鼠的國度'。"塞謬爾不像大人們一樣逼琳茜說話,相反地,他只是一直叨叨說要用什麼布料幫小老鼠做沙發。到了那年夏天,我走到哪裏都可以看到人間,因此,我越來越不常去廣場上的大陽台。一到晚上,我天堂里的標槍及鉛球選手就不見了,他們到了別的天堂,在別的天堂里,像我一樣的女孩毫無容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