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這小乞丐怎麽在這兒?」莫邪看起來一點也不緊張,路上還饒有興趣地打量一邊的千秋,小聲問了自家主子一句。
韓子磯明顯心情不佳,只留給莫邪一個冰冷的側臉。
莫邪聳肩,扭頭又看向千秋。
長這麽大,雖然跟着黑風寨一眾山賊打劫無數,卻是第一次被這麽多官兵押着要進牢獄,千秋覺得很驚恐、很害怕,意外的還有點小興奮。大牢耶,還是第一次進耶!不過她這樣名不見經傳的小山賊怎麽可能引來這麽多官兵?看這架勢,這些人怎麽都是要抓那好看的公子,她只是被連累的吧,怪不得那麽多暗衛保護,果然不是小角色,也不知道犯了什麽事。
千秋嘀咕兩聲,瞥了韓子磯一眼,正好迎上莫邪的目光,下意識的沖他禮貌地笑了笑,這小哥看起來比那公子和藹可親多了。
莫邪正打量她,乍一見千秋的笑臉不由得愣了愣。雖然臉上髒兮兮的,可這小乞丐倒是挺惹人喜歡,這群官兵不知為何會找主子的麻煩,連累這小傢伙真有些過意不去。
「上頭的命令,先提審那個僕從。」牢房門口,牢頭將千秋和韓子磯關進一間普通的牢房,令人將莫邪單獨押了出來。
莫邪微微訝異,「要審什麽?」
「少廢話。」牢頭揮手,幾個官兵押着莫邪就往外走。
不對勁。莫邪皺眉回頭看了韓子磯一眼,主子沒有自保能力,暗衛又進不得大牢,他再離開,萬一出事該怎麽辦?
「去問清楚也好。」正想使力掙脫押着他的人,卻突然聽見牢房裏的主子說了這麽一句,莫邪微微一怔,這才放鬆了身子,任由這些人押着出去。
韓子磯站在牢房一角,安靜地看着莫邪離開,再看看外面依舊站着的獄卒,實在好奇這前頭有什麽在等着他。
千秋好奇地在牢房裏走來走去,東摸摸,西看看,最後無趣地嘆息,「還沒有寨子裏的柴房舒服,進來幹啥。」
外頭的獄卒跟官兵嘀咕了兩句,看了他們一眼,轉身走出去。
千秋看門口的人都走乾凈了,才轉頭看向韓子磯道︰「你這罪犯得挺大的啊,沒個海捕公文就被抓進來,看這樣子還是要暗審。」
韓子磯正在想事情,聞言瞥了她一眼,嗤笑道︰「我會有什麽罪名?這裏的官兵都是瞎了眼才會無緣無故將我帶進來,等他們審問清楚,定然是會請我出去的。」
「請你出去?」千秋撇撇嘴,挖了挖耳朵道︰「一看你就是外地人,不知道這離州的大牢一向是有進無出的?這裏頭不知道冤死了多少人命,都是金山銀山才撈得人出去,你要等他們公平提審,還你公道,那你慢慢等吧,我不奉陪。」說著,她湊到木柵欄前頭,身子一縮,竟然直接從柵欄的空隙里鑽了出去。
韓子磯一愣,幾步走到柵欄邊,看着外頭拍着衣裳上灰塵的千秋,有些驚訝,「縮骨功?」
千秋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你長得那麽好看,腦子怎麽那麽笨,什麽縮骨功,我這是瘦,瘦,你明白嗎?」
韓子磯嘴角微抽,上下掃了她一眼,是很瘦,就剩骨頭架子了。
「你就打算這麽走了,留我一個人在這裏?」
千秋觀察着守衛的位置打算開溜,冷不防就聽見韓子磯說了這麽一句。回過頭,她一臉莫名,「你關我什麽事?」
韓子磯頓了頓,掃了四周髒兮兮又漆黑的牢房一眼,輕咳一聲,語氣緩了些道︰「我放了你一馬,也將你偷的玉佩歸還,怎麽也算是恩情。如今一同下獄,也算是緣分,現下你要是拋棄我一人離開,是不是不太仗義?」
仗義身為一個熱血的山賊,千秋聽見這兩個字立刻轉身鑽回了柵欄里,仰着頭看韓子磯道︰「走江湖的就講一個義字,你說的對,我不該丟下你!」
韓子磯點頭,「我還沒有進過牢獄,這次來試試也不錯,天色也不早,不如你便與我一起嘗嘗牢裏過夜的滋味。」
千秋想了想,「我三叔可能會擔心,我得早些回去的,不過看你這麽怕黑,我就陪你一晚上吧,明日說什麽也得回山寨了。」
「誰……誰怕黑!」韓子磯臉色一沉,語氣也嚴厲起來,「休要胡說!」
瞧他這樣子兇巴巴的,臉上卻分明有淡淡的紅暈,整個人看起來相當彆扭又可愛,千秋悶笑了一聲,跟着嚴肅地點頭,「嗯,你不怕,我怕,我怕行了吧。」
輕哼一聲,韓子磯也站累了,可是四下只有髒兮兮的稻草,他是寧願站着累死也不去碰髒東西的,但是千秋可不在意,隨意往稻草堆里一滾,舒服地躺下了。
韓子磯瞥她一眼,嫌棄地站遠了兩步,看着窗子外頭的天色發獃。暗衛應該會守着大牢門口,若是他被提審,情況不對的話他們是一定會救駕的,所以他不擔心自己,只是實在好奇,他不過是微服出訪為何會落到如此地步?
「吱呀——」過了兩個時辰,天已經完全黑了,牢房門口亮着火把,有人推開了牢門。
「奉命提審。」穿着離州兵服的官兵進來就將韓子磯押住了。
千秋被驚醒了,手和身子也被人用繩子捆了。「關我什麽事,怎麽連我一起審?」打了個呵欠,她不滿地嘟囔了一聲。
韓子磯看看天色,眼神凝重,這個時間提審怎麽看都有些不妙。
兩個人都被黑布蒙上了眼睛,千秋只覺得自己被帶着走了很多彎路,上下了很多台階,然後才感覺離開了大牢,被推進囚車裏。
「不是提審嗎,為何會坐囚車?」韓子磯故意放大了聲音,皺着眉問。
四周安靜得像是在山林之中,官兵們沒有人回答他,只是飛快地關上囚車,駕馬前行。
不對,這分明是要秘密處決啊!韓子磯背後發涼,努力聽了聽四周的聲音,這定然不是從大牢門口出來的,怕是從大牢的暗門離開的,這樣一來,暗衛即使發覺怕也跟不上他了!他太大意了,以為淺水之地困不住游龍,哪知當真在這裏栽了跟頭。
囚車走得很安靜,周圍的官兵似乎不是很多,不過他們兩人都被捆綁關在囚車中,想再大叫,就有人上來堵了他們的嘴,韓子磯眉頭皺得死緊,一是擔心自身安全,二是嫌棄堵他嘴的東西,太髒了!
旁邊的千秋不停地扭來扭去,韓子磯心裏煩悶,也沒注意,囚車好像過了兩座山,半路休息的時候,他們嘴裏的東西總算拿開了,然後被敷衍的餵了兩口水。大概是到了沒有人煙之地,官兵們沒有再堵上他們的嘴,大有「叫吧、叫吧,你們叫破喉嚨也沒人來救你們」的意思。
千秋努力聽了聽周圍的動靜,低聲對韓子磯道︰「我這是無妄之災,被你連累的,等會要拋下你走了,可不能再怪我不仗義。」
韓子磯正在想如何才能脫困,一聽千秋這話,微微詫異,壓低聲音道︰「被這樣押着,你也有法子離開?」
「自然,不看看我是誰?」千秋驕傲地哼了一聲。
韓子磯眼神微動,頓了一會兒低頭道︰「小乞丐,做個交易如何?」
「什麽?」千秋打了個呵欠,將頭靠在韓子磯胸前,方便說悄悄話,順便佔便宜。
「救我離開,我給你黃金百兩。」韓子磯微微彎唇,一字一句地小聲道。
「你說什麽」千秋驚呼出聲,嚇得旁邊正坐着喝水的官兵從石頭上摔了下來。
「你們干什麽!」官兵怒斥,千秋連忙把下巴闔攏,乾笑兩聲道︰「他說他要在死之前娶我,我太驚訝了,官爺莫怪。」
韓子磯一臉吃了石頭的表情。
官兵用看瘋子的眼神看了千秋一會兒,揮手讓周圍的人繼續收拾上路,免得夜長夢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