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孩(17)
我抬起目光,視線落在對面的一棵橙樹上,它的枝葉間停着一隻黃蝴蝶。但它不是我今天看見的惟一一隻蝴蝶。它是蝶群中的一隻。我指着那隻蝴蝶說:“我怎能認出一隻蝶蛹,既然它早已變成了蝴蝶?”我仍有許多懸而未解的問題。我跟橙色女孩的相遇,幾乎已令我變得瘋瘋癲癲的。不管怎麼說,她的出現已動搖了我的整個存在。“我們在奧斯陸邂逅。我們已見面三次。從那以後,我幾乎別無所思。可你卻突然消失。你飛走了。可以說,抓住你難於抓住一隻蝴蝶。可是,我們的重逢,為什麼必須要等六個月呢?”因為她想在塞維拉呆上半年,這是自然的。我也表示理解。可問題是,她為什麼偏要在塞維拉住上這半年呢?她說:“我在這裏的一個藝術學校學習。準確地說,是在一所繪畫學校。我想,我必須完成這個學業,這對我太重要了。”我驚愕了:“可在聖誕前夕那次見面時,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的行蹤為何非要那麼神秘兮兮的?”片刻間,她的表情顯得有些嚴肅。她說:“我想,當時在電車上我就喜歡上你了。也許你可以說,是重新喜歡上,可現在跟當時已完全不同了。於是,我們後來又相見了。但我相信,我們必須分別半年,我們能夠忍受這種分離。如果我們能對彼此有一份思念,這對我們或許都有好處。我的意思是,這樣我們就不會僅僅出於過去的習慣而重新聚到一起來玩遊戲。我想,你應該重新發現我。我以為,你會認出我來,就像我認出你一樣。因此我才不想暴露我是誰。”我說:“那麼,坐在白色豐田車裏的那個男人是誰?”她笑了。她似乎想避開這個話題。於是她說:“你或許以為,我當時在揚斯托克水果市場上沒有看見你?其實,我到那裏的目的,僅僅是為了你!”我不懂她的意思。她接着講:“最初我們在有軌電車裏相遇。之後我在城裏到處亂轉,結果發現了你經常光顧的那家咖啡館。我以前從沒上那兒去過。可有一天,我買了一本書,裏面有西班牙畫家魏拉斯貴支的作品。然後我就徑直走進那家咖啡館。我一邊漫不經心地翻書,一邊等候。”“等我?”我知道,這個問題很蠢。她幾乎有點被激怒了:“你該不會以為,只有你一個人在尋找?畢竟我也屬於這個故事中的一部分。我絕不僅是一隻應該被你捉住的蝴蝶。”此時,我不敢過細地究問那樣的問題,我覺得它們太危險了。我便繼續問:“那麼,揚斯托克那次是怎麼回事呢?”“我當時在想,讓·奧拉夫在哪裏呢?為了找我,他可能上哪兒去呢——如果他真心要找到我?我無法肯定,但我相信,你可能會到城裏最大的水果市場上去尋找。我到那裏時,也常常留意,看能否發現你。可我也到過別處找你。我去過科羅弗爾和胡姆勒。有一次我甚至跑到你父母家去了。他們一開門,我馬上就後悔了。可事已至此,我也只有硬着頭皮對付下去了。我對他們談了些關於我父母的房子和老獵場的事情——你或許還記得那些事情。我甚至不必說出我的名字。他們想請我進去坐坐。可我說,我沒時間。我還告訴過他們我在塞維拉學習的事。”“可他們卻啥也沒告訴過我”,我說。她露出謎一般的微笑。她說:“是我請求他們,不要對你說起我。為了證明你不可以知道這事,我當時還不得不對他們編出了一個幌子……”我終於恍然大悟:我父母為何那麼願意把機票錢借給我了。我在上學期間忽然想飛往塞維拉,就為了找一個我在奧斯陸只見過三次的女孩。至於我這種貿然行動聰明與否,他們居然一句話也沒有問。我換了個話題。“你以前去大教堂做過聖誕禮拜嗎?”我問。她搖了搖頭:“不,從來沒有。你呢?”我也同樣搖了搖頭。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