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孩(16)
她隔着桌子坐在我對面。她把雙手放在我手裏。她溫暖地微笑着,或許有些激動,她的笑意真的很溫暖。“你沒有做到”,她說,“你該等我,你沒有做到。”“是的”,我承認,“因為我的心,已經流出了相思血。”我看着她。她還在微笑。我也努力地想要微笑,可我卻笑不起來。她若有所思,然後說:“生活中,我們有時必須學會等待,在等待中有所思念。我給你寫了那張卡片。我本想給你一點力量。你需要力量支撐你,為了繼續等待和思念。”我感到自己的雙肩在抽搐。“也就是說,我已經輸了”,我喃喃地重複着。“反正你不聽話”,她模稜兩可地微笑着,“但是,事情也許還沒到毫無希望的地步。”“什麼意思呢?”“跟以前一樣。問題在於,你有多少耐心。”“我一點兒也不明白”,我說。她溫柔地握着我的雙手。她只是說:“你不明白什麼呢,讓·奧拉夫?”她在對我耳語,她吐氣若蘭。“那些規則”,我說,“我不懂那些規則。”於是,我們之間的長談便由此開始。喬治!下面我要把一切都告訴你,告訴你我們那天晚上和夜裏彼此說過的話。當然,我也不可能記得全部的細節。我只知道,跟我當時一樣,現在你心裏一定堆滿了許許多多的疑問,你想儘快得到它們的答案。我想得到解釋的第一個問題就是:橙色女孩是從哪裏知道了我父母的住址。於是,她用輕柔的聲音問我:“讓·奧拉夫……你難道真的想不起我了?”我打量着他。我試圖以初次相逢時的目光去看她。我不僅看見她褐色的眼睛,不僅看見她表情豐富的臉。我的目光滑過她裸露的雙肩。佔據我思想的僅僅是:她美得無與倫比。是上帝親手創造了她,我想,也有可能就是那個偉大的皮革馬利翁。那個神話中的希臘雕塑家,他用大理石創造了一個理想中的美女,於是愛神大發慈悲,讓冰涼堅硬的塑像獲得了熱情溫柔的生命。“難道你不就願試試,能否回憶起我來?”她重複道,“我真希望,你能想起我來。”“你能給個提示詞嗎?”我請求她。她說:“胡姆勒。你這個笨蛋。”噢,胡姆勒。我就是在那裏長大的。那是我的出生地。我這一生都住在胡姆勒。上大學以後,也就是半年以前,我才開始住在阿達姆斯圖。“或者伊利斯”,她又說。那差不多是同一個地方。胡姆勒過了就是伊利斯。“那麼,科羅弗爾,你該想得起吧!”那也是附近的一個地方。小時候,我常常到科羅弗爾的公園裏玩。那兒有灌木叢和成片的大樹。我還記得,公園裏還有沙箱和蹺蹺板。幾年前,那裏又添了些長椅。我又盯着橙色女孩看了看。我嚇了一大跳,恍若剛從昏沉的催眠狀態中遽然醒轉。我使勁兒地攥着她的雙手。剎那間,我的淚水幾乎奪眶而出:“維蘿尼卡!”我驚聲叫道。她微笑着,欣喜的目光粲然生輝。那個有着褐色眼睛的女孩住在伊利斯。自從我們會走路,我們幾乎就朝夕相伴。後來,我們在同一班裏上小學。可是,過了上學后的第一個聖誕節,維蘿尼卡就隨她父母搬到了另一個城市。當時,我們才七歲。也就是說,從那以後,我們再也沒有見面,至今已過了十二或者是十三年。當年,我們常常在位於科羅弗爾的那個公園的灌木和花叢間、椅子和樹林間做遊戲。我記起一首兒歌,我們那時喜歡邊玩邊唱:“這裏有沒有小男子漢,他喜歡和小女人們一起玩?要是有啊,就一起到我們小小的夢中樂園……”“可你卻沒有認出我來”,這時,她說話了。不難聽出,她對此仍然很失望,甚至幾乎有些生氣。跟我講話的那個“橙色女孩”,突然間變成了一個七歲的小姑娘,而非一個二十歲的成年女子。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