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喪失合法性
當抗議席捲全省,而且完全蔓延到全中國時,當局準備把陸軍預備第二師從大理那兒調來,協助雲南衛戍警備司令霍揆彰鎮壓抗議運動。最明智的策略應當是努力緩解左翼自由人士,而身居廬山避暑別墅的蔣介石也許確曾考慮過這一點。但是,現在戴笠已經死了,秘密特工越來越無法控制。7月15日下午1時,李公朴的追悼會在雲南大學的大禮堂里舉行。悼念儀式的主要組織者是詩人、教授和民盟的副主席聞一多。儀式完畢后,聞一多在《民主周刊》的辦公室里舉行了一個記者招待會。會上他公開指控蔣介石本人策劃了這場謀殺。傍晚5時稍過,聞一多和兒子聞立鶴一起離開了記者招待會,回他們在西倉坡西南聯合大學教師居住區的家。在通向居住區的過道上,4個埋伏的人跳了出來,朝着聞一多的頭部開槍。他兒子用自己的身體撲向詩人的身體,於是他也中彈了。兇手們跳上停在附近的一輛吉普車逃走了。全國震驚了。也許戰後沒有任何一個事件要比聞一多慘遭暗殺更能激起社會精英們反對蔣介石政權的呼聲,它的影響蔓延到了美國海軍部,海軍部被控曾向戴笠的兇手們提供了專門的無聲手槍。甚至連蔣介石也意識到這場謀殺太過分了,於是他在幾天內向昆明派去了高級軍事人員,想盡量把損害控制在最小限度之內。負責調查的主要人員是軍統自己的官員:軍統局警察總署署長唐縱和淞滬警備司令部警察部門的稽查處處長程一鳴。從調查一開始,唐縱就對程一鳴明說了:他不是在調查李公朴被刺事件,這很明顯地暗示了那是蔣介石本人下的暗殺令。〖調查的關鍵是那輛吉普車,它在謀殺的現場留下了車胎印,而且至少有一個人記下了車牌。程一鳴很快就判斷出,暗殺是雲南警備司令部稽查處的4個特工乾的,其領頭的是一個叫熊廣福的人,而他又是接受了警備司令部司令霍揆彰的直接命令。在軍統(此時已改稱保密局)一個招待所里舉行的會議上,程一鳴如實向唐縱彙報了他的調查結果。唐沉思良久,最後問道:“你認為這個案件應該怎樣辦?”程一鳴提了兩點建議。第一,必須告訴“老先生”案情已破,4個刺客全都是士兵。所以應當把這4人交到憲兵部門來調查和起訴。第二,既然唐縱與霍揆彰既是同鄉又是黃埔的同學,他應該讓霍將軍通過保密局的電台直接向蔣彙報自己捲入此案的情況。一旦此案轉到憲兵部門,它便落到了司令張鎮的權力範圍之內。張司令答應對此案全權負責,並建議用以下的謊言來矇混過關:兩個肩負保衛委員長安全任務的憲兵參加了李公朴的追悼會和隨後的記者招待會。當他們聽到聞一多攻擊“國家元首”本人時,義憤填膺,便跟蹤聞教授回家,在路上拔槍將他刺殺。總參謀長顧祝同被要求直接與在廬山的蔣介石聯繫,徵得他對這個詭計的批准。委員長同意之後,憲兵部公佈了這兩個憲兵的名字:李文山和湯時亮是兇手,然後對他們舉行公審。這就是8月25日由中央新聞社公開發表的說法,結果這兩名憲兵被作為謀殺聞一多的兇手處決。但是,蔣介石最終還是無法確信這個騙局的可靠性,他怕這場陰謀遲早會被戳穿,而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會被揭露出來。為防止這場陰謀的暴露,真正的兇手被軟禁起來,霍揆彰被解除了雲南警備司令的職位,而昆明警察局局長龔少俠被迫退了休。然而,所有這些彌補和預防措施,都沒能抹去人們對聞一多被一個兇殘暴虐的政權慘殺的記憶,而這個政權的非法統治者,便是委員長几乎無法駕馭的秘密警察。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