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七世輪迴
艙內廣播:尊敬的游輪乘客們請注意,本年度最強太陽風暴即將抵達游輪所在海域,強太陽耀斑的持續爆發會導致全球通訊大範圍中斷,飛機、海上緊急頻段使用的高頻無線電系統在未來數日內可能均無法使用,請諒解……
床上躺着的被吵醒的男人眼瞼似有千鈞重,勉強睜開、視線也有些模糊,不過他很快就搞清楚了情況。
這是間游輪的內艙雙人房,沙發對面是安裝在懸壁掛架上的液晶電視,電視機旁邊是鏡子,入門走廊的兩側是壁櫥和盥洗室……
鏡子裏的男人稱得上是英俊,只是臉色有些蒼白、體格也偏瘦,再加上此時完全木然的表情,讓鏡子裏的表情顯得格外無奈。
又回到了這一天……
頭也不回、男人循着記憶將藏在床頭櫃縫隙里的船卡取了出來,見船卡上的名字是唐炎,男人也就越發無奈的嘆了口氣。
這應該是他第七次輪迴了。
還是回到了這一個時刻、回到了這一間船艙,唐炎不確定他現在該吐槽、還是該慶幸,但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經歷了六次卻依然無解的輪迴,顯然又要重新展開一次了。
“媽咪!我想回家!我不喜歡爹哋!我不要留在這兒、我不要留在這兒……我想回家……”
斷斷續續、哽咽的糯軟之音從衛生間裏飄了出來,唐炎從床上跳了下來,眉心擰緊糾結了片刻才做出了決定,躡手躡腳的靠近了衛生間、伸手握住了把手,深吸了口氣便去開門。
嘭!
一股沛然大力、將衛生間的門重重的給關住了。
“不許進!沒禮貌!不知道先敲門的呀……”
唐炎猝不及防後退了半步,左肩撞在了壁櫥的門上、腦仁里針扎般的痛楚讓他眼前一黑,跌坐在了走廊的地毯上。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爹哋好沒禮貌、太粗魯了……我受不了了、我吃不消了、我活不下去了,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媽咪,求求你、求求你,來帶我回家吧……”
衛生間裏的糯軟之音拔高了許多,其中還夾雜着門板被踢踹、漱口杯掉落在地、馬桶蓋重重落下的動靜,顯然躲在裏面的小女孩在發脾氣。
一門之隔的唐炎咬緊了牙關、抵禦着腦海里針扎般的刺痛,但這一次來得快、去的更快,持續的時間遠比他預計的要短,等他重新站起來可就推開了門、就躲在裏面的小女孩給拽了出來。
沒想到自己被以粗暴的方式拖出來,小女孩驚得愣住了,好一會兒才反應了過來。“放開我、放開我!救命、救命呀……”
短胳膊、短腿兒,只要保持合理的距離、那就足夠的安全,唐炎將小女孩扔上了床、見她張牙舞爪的便板著臉說。“鬧夠了沒有?”
小女孩面有怯色、但卻大聲的尖叫起來。“沒有!沒有!沒有……”
唐炎將從她脖子上摘下來的船卡、在她眼前晃了晃。“再鬧,我就沒收這張船卡和你的背包!”
小女孩這才發現掛在脖子上的船卡被搶走了,又氣又急、當場炸了毛,抱緊了胸前的雙肩包、衝著唐炎呲起了牙、擺出了一副想要咬人的架勢,只是她那奶凶奶凶的小模樣、又哪裏有半點的威懾力?
唐炎現在並不怕她的威脅,只是心情相當複雜。
跌坐在床上的小女孩有着一頭濃密且柔軟的金髮,玫紅色的大眼睛、挺翹的小鼻子,而高聳的丸子頭、讓她的頸項顯得修長且纖細,發怒的時候也只是有些奶凶、奶凶的,嚇唬人是完全沒有威懾力的,但有可能萌人一臉的血……
唐炎清楚她的軟萌、嬌憨和可愛,甚至於無須去看船卡、他也曉得那上面登記的名字叫SweetTangⅤ、直譯過來也就是唐糖五世,五歲半了,第一次出現是在他進入第二次輪迴的時候,之後每一次都以他‘女兒’的身份出現,沒人知道她是怎麼上船的、也沒人曉得她是怎麼會有這房間的船卡,經歷了六次輪迴的唐炎直到前一次的輪迴、也都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去準確的描述她、去形容她,也不明白她怎麼就成了自己的女兒?
六年前他既沒有機會、也沒有時間、甚至可能還不具備那方面的能力,那麼她媽的肚子到底是怎麼被自己搞大的?
何況……
雖然唐炎很不願意去回想,但他在二十歲之前可還是個雛兒,再加上正因為搞不清這小女孩的底細、查不出來她的來歷,經歷過第一次相對完整的輪迴、知道想要活到游輪進港的那一刻需要面對怎樣的艱難,唐炎既沒有辦法、也沒有能力、更不覺得有義務需要照顧她,再加上經歷過的六次輪迴讓他對於‘弱小就是原罪’這句話是深以為然,所以前五次輪迴、小女孩與自己相處的時間最長也只有五天!
然後?
她去走她的奈何路、過她的奈何橋、喝她的孟婆湯,而自己則要麼接受接引者的初擁、要麼跳進海里賭一把……
唐炎在思索、在苦惱、在糾結、在回憶、在權衡,而被他那直勾勾的目光給嚇壞了的小女孩卻畏怯的低下了頭、抱着懷裏的雙肩包啜泣着。“媽咪!爹哋又欺負我了……”
唐炎滿頭的黑線。“不許這麼叫!”
“媽咪!爹哋又凶我!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快來接我吧、快來接我呀……”
唐炎伸手把她的雙肩包搶了過來、將裏面的東西全都倒出來,指着散落在床上那亂七八糟的一堆東西說。“你用什麼在通話?拿給我!”
小女孩的眼淚撲簌簌的掉落了下來,她委屈的扁着嘴、但還是拿起了一個巴掌大穿裙子的泰迪熊玩偶。“爹哋,你不要凶我、我害怕……媽咪不理我了,嗚……”
唐炎將玩偶接了過來,仔細檢查、確定這只是一個普通的玩偶,趕在小女孩嚎啕大哭之前趕緊還了回去,順手還扯了兩張餐巾紙幫她擦眼淚。
也許是感受到了善意,也許是試圖尋求安慰,小女孩長開雙臂摟住了唐炎的脖子、將小臉埋在他的肩膀上啜泣了起來。“爹哋!媽咪不理我了,她真的不理我了,我是不是被媽咪拋棄了呀?”
猝不及防、唐炎的身體本能的繃緊,雙手一時間還不知道該往哪兒放、正在猶豫之中,視野里卻突然出現了一個赤色眼瞳,瞳仁就是無盡的深淵,正中則顯現出了兩個數字,左邊的數字是0、而右邊則是1000,兩個數字被一個左斜杠分隔了開來。
唐炎意識到這玩意兒絕不是幻覺,正疑惑着、門鈴響了起來。
雙后環抱着他脖子的小女孩就像是樹袋熊一樣怎麼都不肯下來,唐炎糾結了片刻便抱着她一起去開了門。
門外的清潔工用半生不熟的漢語開了腔。“你好……”
唐炎沉吟了兩秒。“我不好!”
服務生聽不太懂漢語,但明顯感覺到了不友好。
而唐炎也愣住了,赤瞳正中顯示的左側的數字不但出現了增長,一行小字兒還猶如是彈幕一般、從右向左閃現了出來:源自於NaiKong的負面情緒被成功收集,+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