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標》第五章1
下了一場小雪,初冬的中國北方已是一派銀裝素裹了。從松陽開往省城的公路上,負責管理公路的人已及時地把雪掃到了路旁,但路上的多數車子依然都開得非常小心。一輛深藍色的吉普車由北向南中速地行駛着。車內,希恩駕着車,托馬斯坐在他的旁邊,他們的身後放着不少的行李。駛車途中,剛開始時希恩曾試圖想找點話題與托馬斯聊聊,但他發現坐在一邊的托馬斯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就及時地閉上了嘴,選了一盤磁帶放進了車裏的播放器里。托馬斯一直向外邊望着。他記得,那天從省城來松陽的時候,也是希恩開着車。那時路的兩旁還能看到綠色的樹葉,如今只剩下了灰黃色的樹枝了在寒風中瑟瑟的晃動着。兩個多月就這樣過去了。這中間,從松陽到北京,從呂家溝到省城,前前後後地發生了多少事情呵。來的時候,心態是那樣的簡單而急迫,而此時離去時,心情又是這樣的複雜和沉重。昨天跟希恩交待工作的時候,儘管自己表面上裝得很輕鬆的,但今天早晨醒來收拾行李時,扶在門框上看着屋裏那些這些天來日夜陪伴着自己的電器和傢具時,內心深處竟升起一片說不清的傷感來。一切恍然如夢。流標的那天晚上,在電話里,當大老闆聽到這次克萊爾竟然沒有拿到合同時,還沒有等這邊的人解釋,那邊就暴怒了起來。五分鐘的劈頭蓋臉和雷霆大發之後。這邊的人小聲地說,不光是我們,這次所有參加投標的公司都沒能中標。為什麼?見托馬斯有些猶豫,希恩湊到話筒前說:因為這次招標的中方內部對一些招標的原則和標準沒有統一,後來在評標的時候發生了爭議,於是他們決定將招標活動向後推遲一些日子。托馬斯感激地看了希恩一眼。開什麼玩笑?大老闆在電話的那邊不滿地抱怨了一番。最後問道:中方說以後怎麼辦了嗎?他們說還要研究一下。這太過分了,他們要再是這樣搞的話,我就會找律師起訴他們!想了一想,大概覺得自己的說法欠妥,於是大老闆改口道:到底是什麼原因,你們儘快地了解清楚,並及時地把有關情況做一份報告傳給我。這兩天要開股東大會了,看來到時候我又要向那些狗娘養的機構投資者們費一番口舌了。記住,有關招標的任何情況,請隨時與總裁辦公室聯繫,我們總部這邊也好配合你們的工作,聽到了嗎?不管怎麼說,只要有一線希望,我們克萊爾就絕對不能放棄!懂我的意思嗎?掛上電話后,托馬斯頭腦有些發木地說:我想,剛才還是應該向大老闆說明真情的。說明什麼真情?。這裏到底發生什麼,總部可能很快就會知道的。希恩聳聳肩。一切恍然如夢。交待工作時,他沒有說明自己要到什麼地方去,希恩也沒有追問他離開松陽多長時間。雙方心裏都清楚,對方在想些什麼。早晨,當希恩來到房間裏看到托馬斯的那些行裝時,他突然走過來,緊緊地抱了一下托馬斯。以後這裏的一切都要指着你了,托馬斯小聲說。你真的這樣認為嗎?希恩用一種酸酸的口氣說完低下頭去。大概他又想起了維克多離開時的情景了。你的中文這樣好,這裏的首席代表的位置應該是你的。咱們克萊爾的事情誰說的清呀?希恩抬起頭來說:你不和那個女孩子告別了嗎?托馬斯心中一動,過了很久之後,他長長地嘆了口氣說:但願我知道她現在在什麼地方。走吧。希恩說。走吧。出門的時候,他又向屋裏回頭看了看,鼻子突然一酸。一切恍然如夢呵。“希恩?”“嗯?”“我這裏有一盤音樂,能把你的那盤磁帶換下來,聽聽這盤嗎?”“當然可以。”很快,車裏的音響里傳出了一片深沉的大提琴聲。聽着音樂,托馬斯慢慢地把眼睛閉上了。不知過了多久,希恩側過頭看去,發現托馬斯的眼裏流出了兩滴淚水,他小聲地問道:“這是你拉的?”托馬斯點點頭。“我不是很懂音樂,這首曲子叫什麼呢?”“《朱爾的衷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