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目瞪口呆
萍姐帶過來的衣服不是兩件,而是整整兩身,從裏到外齊齊全全,雖不是全新的,但也是乾乾淨淨,光看着都覺着很舒服,吳小七何時有過這樣的待遇,當即就覺得鼻子發酸,眼淚在眼眶中打着轉,可倔強的個性讓他硬是撐着沒讓眼淚掉下來。
萍姐自然發現了他這副感動的樣子,用着女性特有的濕柔,或者說是母愛般關懷的語氣說道:“小七,趕快換上吧,身上的臟衣服等下我來洗。”
“嗯。”吳小七很享受這份關愛,他重重地點了一下頭,隨即又急忙搖頭說道:“不,不,不!我自己洗。”他倒不是有面對異性的靦腆,而是覺得怎麼可以像天仙、像菩薩般的萍姐去碰沾染了污穢的臟衣服,真的這樣做了,恐怕他會自責和不安好一陣子。
“你是嫌棄姐洗不幹凈嗎?姐可是從小就會洗衣服的哦。”萍姐嫣然一笑,她這是在故意逗吳小七,想要讓他破涕為笑。
“沒有,我怎麼敢嫌棄,只是……只是……”吳小七很窘迫,他不好意思把自己不讓幫忙洗衣服的理由給說出來,結結巴巴地不知道講什麼好,正焦急間,忽然掃到了水缸旁邊的一擔木桶,靈機一動說道:“姐,我想先洗個澡,再……”他沒把話說完,而是用手指着從布包里拿出來的衣服,意思很明確,就是洗乾淨澡了再穿新衣服。
“那好,我幫你燒熱水。”萍姐回應道,可很快,她就發覺自己犯了個錯誤,因為在這個貧窮的家裏,除去灶台上一口殘缺的小鐵鍋,壓根就沒有能夠燒水的物事,隨即她又想到,自己的這話可能會傷害到這個少年,依自己對他的了解,有如此要強個性的人,通常都不樂意把自己的“傷口”,展現在別人面前。
“不用熱水,姐,我從來就不洗熱水。”吳小七的回應出忽了她的意料,這個少年並沒有因為自己無心之失,表現出反感的樣子,反而是很大大方方:“老頭在的時候常對我說,多洗冷水澡對身體有好處,由其是像我們這樣的靠身體吃飯的人,更要多洗冷水澡。”
萍姐不知道這是不是這個少年化解尷尬窘迫的借口,但她情願相信這當真是他一直以來保持的生活習慣,而不是倔強少年那可憐且可笑的自尊。
一桶冰冷的井水從頭上澆了下來,儘管這個時間段的井水要比河水溫度高上不少,可是在寒冷的天氣里,還是讓吳小七連打了兩個冷顫,長吐了一口氣后,他又飛速打了一桶井水,再次從頭上澆了下去,這次他沒有再打冷顫,身體已經很快適應井水的溫度,澆過冷水的皮膚泛着微紅,使得只穿着條大褲衩子,看起來瘦弱的吳小七顯得份外的精神和挺拔。
擦拭乾凈穿好衣服后,吳小七又將那身換下來的臟衣服洗滌乾淨,這才回到了住處。屋門仍是關着的,可是他知道,今日和往常不一樣,裏面不再是空無一人,而是有着一個關愛自己的親人在,想着能夠多和萍姐多待上一會兒,吳小七的心情份外的好,動作也格外的麻溜,把濕衣服涼上屋外的竹桿以後,便推開了門。
萍姐沒有在破桌前,而是坐到了自己的床上,這並不讓他覺得有什麼奇怪,讓他驚奇的是,萍姐居然在擺弄那支被自己藏在破被褥的槍。
吳小七傻眼了,儘管他知道這支槍的主人是萍姐,也知道她會用這東西,可是當他推開門,看到她不僅找到了自己藏起來的那支槍,還把那支槍拆的七零八落時,整個人都傻怔了。
萍姐沒有因為吳小七魯莽闖進來而驚訝和憤怒,只是放下了手中正在擦拭的手槍零件,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平靜地說道:“小七,把門關上。”
吳小七能夠清楚地感受到來自她眼中和先前完全不一樣的光芒,儘管只是在平視着他,可卻像是能看透自己心魄一般;吳小七也能夠清楚地感覺到,那個熟悉的萍姐,在擺弄手槍時,身上散發出一種異樣的威嚴,散發出一種讓人窒息的震憾力。
“小七,關門!”
萍姐的聲音再度響起,這次語氣中多了幾分冰冷,讓傻怔中的吳小七幾乎要哆嗦起來,連忙轉身關上門,又手忙腳亂地插上門栓,把自己的很背緊緊貼在門板上。他不是害怕萍姐會拿槍指着他,或者是萍姐會對他產生什麼傷害,他是擔心會有人會突然闖進來,這兩扇門板不足以阻擋住,所以才會想着用自己瘦弱的身軀來充當門板的一份子。
看到他的這個動作,萍姐微微笑了一下,她輕搖了一下頭,語氣也從冰冷換成了溫柔:“傻瓜,如果有人來,你擋不住的,你先去把包子吃了,都快冷透了。”
吳小七連着吃掉了三個包子,口中嚼着對他來說是難得的美味,眼睛卻是一眨不睬地盯着萍姐的兩隻手。看着她用破布將拆的七零八落的手槍零件擦的乾乾淨淨,又看着她用一小盒沒見過的油給那些零件上油。
屋子裏很安靜,除去兩個人的呼吸聲之外,就只有萍姐在組裝這些零件時,偶爾會傳出的金屬碰境聲。
當看到萍姐異常熟練的將先前用來打包裝衣服的那塊布上的零件重新裝成一支完整的槍時,吳小七幾乎忘記了咀嚼,目瞪口呆地看着鼻尖已經微微冒汗的萍姐,一臉不可思議的神情。他不是在詫異萍姐將一堆散亂的零件組裝成一支槍,而是自己的腦子裏突然閃過一連串的畫面,全都是剛剛萍姐組裝槍支零件的細節,吳小七相信,如果說現在那支槍現在還是一堆零件散落在那裏的話,他會絲毫不差地把它組裝起來。
“小七,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誰都不能告訴,你知道嗎?”
萍姐當然知道會驚嚇到這個涉世未深的少年,可她沒想到能面那個少年驚訝的神情,並不是因為她在擦槍,而是自己內心的震撼。她沒抬頭,一邊用那塊墊在床上的布擦去槍身上多餘的黃油,一邊看似漫不經心地說著話。
吳小七使勁搖晃了一下腦袋,想把這種怪異的感覺給驅走,可用處並不大,只得強壓着這種感覺,噎下口中殘留的食物,又喝了一大口冷水,掩飾住臉上的慌張,這才說道:“你放心吧姐,就算是我死,也不會透露出半個字的。”
他不是頭腦發熱才這樣說,也不是吃了人家嘴短,拿了人家手短才這樣說,而是真正的肺腑之言,這麼多年以來,萍姐是第一個真正關愛自己的人,護着她還來不及,怎麼可能還會去禍及她、連累她。
萍姐似乎極為相信他的話,也極為信任他這個人,聽到吳小七的回答后,她便沒再說什麼,把重新組裝好的槍塞到被褥里以後,拿起了吳小七的破棉襖,一針一線地細心縫補起來,專註的樣子,讓吳小七鼻子又是一酸,心中也暗暗發誓:她就是我親姐,我一定要好好保護她,好好照顧她。
只是他完全沒去想,自己還是被人家的羽翼給保護着,被人家的愛心在照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