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二十七章說不出口的秘密】

董蓉這次遭遇蛇吻，差點被閻王爺拉去報到，着實嚇壞了眾人。

昨日從村人口中聽得消息的王祿和杜鵑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跑上山來，還沒等她安撫好兩人，曹春花和王長生又趕來了。

曹春花嚇得臉色都白了，抓了侄媳婦從頭到腳看個遍，百般確定她沒有大礙這才倒在木榻上起不來了。

董蓉仔細一瞧，老太太腳上的鞋子一隻是棉布的，一隻是草編的，顯見是急着趕來，慌亂之下出了錯。她感動得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連忙喊劉嫂子幫忙開柜子拿出先前做好的一雙新鞋給老太太換上，又張羅着炒菜燉肉留客吃飯。

曹春花老倆口都不願她費心，但董蓉卻覺王祿和杜鵑夫妻常住城外小院，他們一家人難得都聚到她這果園一次，於是就藉口夏至剛好過去沒多久，應該在舅家吃酒席。

青縣附近還真有這風俗，據說成年的外甥外甥女要在夏至這一日探望舅舅，而舅家要準備角瓜和臘肉，外甥外女吃了腿上有力氣，不會得夏疫。但別的人家還好，王祿和石頭兄弟倆攤上曹婆子這舅母就沒這好事了，別說吃酒席，不找他們要孝敬就不錯了。

所以，連同曹春花在內誰也沒想到，董蓉會抓到這麽一個留客理由，眾人不好拒絕她的好意，齊齊笑着說那就宰她這富戶一頓。

果園裏每日要給雜工們提供兩頓飯食，菜肉從來都不缺，董蓉一面同劉嫂子商量菜色，一面又喊着王祿表哥回家去接兩個孩子和石頭過來。

曹春花想着難得熱鬧一次，也就沒有攔着。

很快孩子們都趕來了，飯菜也端上了桌子，眾人按照輩分一一就座。

於老太太作為董蓉的救命恩人也被請來坐了上首，曹春花親自替她布菜，開口老姊姊閉口大恩人，於老太太慌得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最後還是董蓉笑着搶過酒壺，算是解了於老太太的圍。

眾人都是種莊稼出身，說起閑話來都離不開十里八村的趣事和自家孩子，曹春花和於老太太居然越說越對胃口，酒水喝了一杯又一杯，兩隻手握在一處就沒撒開，親近得差點結了乾姊妹，最後雙雙醉倒在木榻上睡得鼾聲如雷。

王長生覺得有些丟臉，一定要兒子背了老娘下山回家，但王祿夫妻惦記小院無人看管急着早些回去，董蓉於是就讓傻柱背了姑母去曹家借宿一晚。

曹老頭突然見妹妹被兒子背了回來，着實嚇了一跳，後來聽得是在山上吃了酒席，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哪有兒子擺酒席，居然沒請親爹娘的，這若是讓外人知道必定是要笑話曹家沒規矩。

還是杜鵑有眼色，笑着說起夏至吃臘肉之事，曹老頭這才改了臉色，狠狠瞪了一眼自家老婆子，然後開了廂房門送妹妹去安置。

曹婆子摔打着手裏的簸箕，嘟嘟囔囔抱怨兒媳故意削她臉面，外甥們也是嫌貧愛富，跑去巴結有錢的表弟妹，不稀罕舅家這幾塊臘肉。

曹老頭還要呵斥老婆子，王祿等人卻是尷尬的趕緊告辭了。

曹春花在曹家睡了一夜，早起頭疼難忍，無奈嫂子又翻了諸多陳芝麻爛穀子之類的小事抱怨，她一氣之下就又上山來了，正好昨日來得匆忙，未曾好好看看侄媳婦的果園，左右家裏也沒有活計要忙，她就好好逛一日再回去也不遲。

果園裏，一眾雜工們正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冒雨挖排水溝，水滴順着蓑衣縫隙浸濕了衣衫，不時有人打着噴嚏，但即便這般也沒有人開口咒罵，聽說南方旱得厲害，他們這裏還有雨水澆田，給老天爺磕頭都來不及，哪裏還敢沒良心的抱怨。

董蓉剛剛在劉嫂子的嘮叨聲中，捏着鼻子喝了湯藥，這會兒正坐在窗前百無聊賴的做針線。

於老太太惦記兒子，不時趁着換線的工夫往山下張望，可惜她只能看清幾尺遠，又怎麽能望見兒子的身影呢。

董蓉在一旁看在眼裏，想起前世早早離開的母親，一時間羨慕得鼻子發酸。

一老一小正這樣各自想着心事，曹春花就上山來了。老太太一見侄媳婦眼圈發紅，再想起方才自家嫂子的可惡模樣就趕緊上前拉了侄媳婦的手，勸道：「蓉姐兒啊，你婆婆就是個直腸子，平日她說什麽你就當耳旁風，若是實在委屈就找姑母給你做主，千萬別暗地裏生氣，不值當。」

董蓉回過神來，聽得這話就知道老太太誤會了，但她也不打算解釋，笑嘻嘻留姑母再陪她住一日。

於老太太也是好不容易找到個知心老姊妹，一疊聲的幫腔，「曹妹子啊，這十里八村多少人家兒子兒媳不孝，惹得老人掉眼淚，你這兒子兒媳孝順不說，就是侄媳婦都跟閨女似的貼心，我要是你早歡喜得作夢都能笑醒了，你還拿腔作勢不肯留下享福，真是眼紅死人不償命啊！」

曹春花被哄得眉開眼笑，順勢也就留了下來。

董蓉展開兩匹細棉布請兩位老人家幫忙裁剪，她打算趁着這幾日養病不能出門給傻柱和平哥兒做兩件衣衫，特別是傻柱的那套，一定要華麗精緻一些。

那一日她燒得糊裏糊塗，沒來得及仔細端詳傻柱的穿戴，後來聽得劉嫂子等人誇讚他比城裏的公子哥兒還俊朗，她就鬧着要傻柱再穿上給她瞧瞧。可惜傻柱死活不肯就範，惹得她心癢難耐，這次她親手做一套，說什麽也要哄他穿上看看不可。

曹春花最喜見到侄兒夫妻恩愛了，拉着於老太太商量半晌才定了式樣，兩人正要下剪子的時候，劉嫂子頂着濕漉漉的頭髮跑了進來。

原來一個放羊娃兒偷懶，不小心讓一隻小公羊鑽進了果園的籬笆，雜工們驅趕的時候，那羊慌不擇路掉下陡坡摔折了腿，放羊娃害怕回去被打，在泥地里打着滾的哭呢。

劉嫂子擰了擰滴水的衣角笑罵道：「這羊娃子，明明是他不當心，居然還耍起賴了。趙管事要去找他家大人過來，他還抱着腿不放。」

董蓉正犯愁這陰雨天氣里不知做什麽好吃食招待曹春花，聽得這話就是眼睛一亮，開口問道：「那羊摔得重不重，可是不能活了？」

劉嫂子點頭，「後腿都折了，怕是活不了。那羊娃子家也是窮得快揭不開鍋了，這下怕是日子更難過了。」

「讓趙管事去找他家人問問，把這隻羊買了吧。正好天氣濕寒，燒鍋羊肉湯給大夥暖暖身子。」董蓉挪去炕尾開了箱子摸出一塊半兩重的碎銀，一邊遞給劉嫂子一邊囑咐道：「讓趙管事把道理跟這家人說明白了，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哪有他們家的羊練跳高，咱們果園花銀子善後的道理？」

熬羊肉湯啊！劉嫂子接過銀子，喜得嘴巴張得老大，半晌才歡聲嚷道：「東家真是太心善了，大夥兒要是知道有羊肉湯喝，怕是都要樂得跳起來了！我這就張羅，要先尋刀扒皮，還要多備熱水……」這般說著，她就幾乎是蹦跳着跑了出去。

很快山上山下就傳來一陣陣歡喜的高喊，「有羊肉湯喝了，有羊肉湯喝了！」

「謝東家，謝東家！」

曹春花怎會不知侄媳婦兒這是變着法的張羅好吃食孝敬她，於是心疼的拽了董蓉的手埋怨道：「你這丫頭，留着銀錢做點什麽不好，只要你和柱子好好過日子，姑母就是吃糠咽菜也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