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古曼婷好奇地湊過來瞄一眼。
「你坐在這裏,忍受這智障一晚,就是為了她?」
看完,連她都不得不讚歎最毒婦人心,趙之鴻那老婆啊,連這種缺德招都想得出來,她也是女人啊,女人何苦如此為難女人?
不過比較好奇的是——
她偏首研究趙之寒沉然如晦的神容。這個人,向來是冷眼旁觀,看着身邊人斗得血流成河、遍地屍首,然後揮揮衣袖,片葉不沾身地從屍堆中輕巧走過。
這種事,要在以前,他壓根都提不起勁,更別提用眼神示意她配合,弄清楚趙之鴻在玩什麼花樣。
搞懂了,然後呢?他是要插手?還是——
「還是,你今晚要答謝一下,我犧牲色相的演出?」
趙之寒靜默了會,倏然起身。「抱歉,我今晚應該沒空答謝你。」
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一直以來,他做任何事,都有明確的目的與理由,唯獨這件事,他無法給自己答案,他只知道,這件事不做,未來的每一夜,他都無法安睡。
無關乎道德良知,就只是單純地、不帶目的地,想做。
趙之鴻夫妻的招,簡單,卻也惡毒。
要讓一個女人乖乖被擺佈,最能掐住她軟肋的,就是名聲與清白。
而這個局,還是大嫂一手布的,用的是她娘家的自己人。
逼奸弟媳,真夠狠了。即便江晚照不受脅迫,他們也能反咬她自己耐不住寂寞,能使的后招太多了,到頭來,百口莫辯的永遠是女人,她完全沒得選擇。
只有女人,才最了解女人的痛點,大嫂對這個痛點,倒是毫不留情地狠踩。
他沒想到趙之鴻會用這損招,但轉念一想,他又有什麼資格說別人?
沿路闖了數不清的紅燈,超速罰單不知被拍了幾張,以他所能及的最快速度趕至飯店,才用趙之鴻那支手機發訊問:「幾號房?」
來的路上,他什麼也沒說,保持靜默才是最正確的做法,這支手機是她最後的保命符,若讓對方察覺一絲絲苗頭不對而斷了線索,那他也愛莫能助了。
江晚照,我儘力了。
若來不及,就是她的命。
對方不知是否察覺有異,謹慎地回傳一句:「我辦事,你放心!」
「我人已經來了,總要『驗收』一下再走。」
對方回聲「嘿嘿」!再道:「我懂我懂!1037號房,讓你先,我不會跟大嫂說的。」
趙之寒站在電梯口,讀訊立刻上樓。
房門一開,不待對方反應,一腳踹了上去,勁道之狠,衣衫不整的男人被踹回房內,撞倒茶几,倒卧在一地狼藉中,痛得起不了身。
他輕緩無比地吐聲:「你要不要先確定,我會不會跟警察說?」
男人暈了暈,好一會才發出聲音:「你、你是……」
他一秒迅速掃視房內,定在凌亂床鋪上,再轉回時,寒眸微眯。
「讓您見笑了,這種家務事,我們可以自己關起門來解決,就不勞煩外人費心了。」一把拎起對方胳臂,像拎一袋垃圾似地往門外丟,而後——砰!重重甩上房門。
喔,對了。
房門很快又開啟,抄走對方猶握在掌中的手機。「今天的事,我就當沒發生,畢竟鬧大了,難免讓人笑話我們家教不嚴,你最好管牢自己的嘴巴,若是驚動趙老親自出面教你怎麼做人,只怕大家都臉上無光。」
砰!房門二度關上,這次,沒再打開。
趙之寒回眸,審視床上昏睡的女子。髮絲散亂、春光盡泄、臉上有傷……狼狽到他都不忍直視。
不忍?他自嘲,原來自己體內,還有惻隱之心這種東西的存在。
拉來被子遮掩裸軀,長指順勢拂開貼在臉上的長發,觸着一抹濕粘。
那是血。
順着髮際線滑落,源頭,是左額一道血口子。
指腹一燙,他縮手,恍了恍神,那一瞬間,宛如時空交錯,重迭了現在、與過去……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強迫意緒抽離,木然地起身撥打飯店內線的客房服務:「麻煩幫我送醫藥箱過來。」
親自處理完她額上的傷口,他坐在床邊檢視手機里的資料,將照片一張、一張刪除,刪了幾張后,耐性頓失,索性整個資料匣全刪了。
回看更早之前的訊息,這局布得出乎他意料的早,從趙之恆喪禮時就開始,以她亡夫故友的身分接觸,偶爾傳來訊息,分享趙之恆年少時的舊事與照片,讓她沒有過多的防備。
真諷刺,她慎防趙家每一個,對外卻反而沒那麼深的戒心。
他們以趙之恆為餌,難怪她會中招,扯到丈夫,她怎麼可能不掉坑?
傻女人。
他始終坐在一旁,靜靜注視着她,時間過去多久,他沒有留意,等着她,由黑暗中走出來,睜開眼睹——
第一眼,看見他。
但他想,那對她而言應該不是什麼好事,現實有時比夢境更可怕,他看着她,眼底從空茫、到迎入他的影像、而後凝聚恐慌——
「走開!」肢體本能地發顫,而後抗拒。「走開……」
「江晚照!」他沒多想,出手壓制。「你冷——」
「走開、走開、走開……」殘留在腦海里的最後一抹意識,讓她發了瘋的反抗、掙扎,因為她知道,一旦放棄,等待她的就是萬丈深淵,會將她撕得粉身碎骨。
「江晚照!」制不住她的拳打腳踢,他傾身壓住她躁動的肢體。
啪!
她一巴掌揮了過去。「你渾蛋!」
他不動,靜靜凝視他。
「你渾蛋……」又一巴掌賞去,這一次,力道弱了些,只餘下更多的無助與絕望。
趙之寒躲都沒躲,任她打。
「夠了嗎?」不夠,就繼續打,打到她能冷靜下來為止。
她軟下手,淚水從那雙大大的眼眸,滑落。
「冷靜一點沒有?」趙之寒一瞬也不瞬地俯視她。
「為什麼……會是你……」輕弱的嗓,顫顫地吐出。
她想過會是趙家任何一個人,卻沒想到,第一個對她下狠手的人,居然會是他。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趙之寒一靜,回視她凝淚的眸,神色漠然。「不為什麼。」
「為什麼?」她執拗地,要討個答案。
「我不做,別人也會做。」誰做的,有差嗎?
「那也不該是你。之恆、之恆說過,你不壞,你只是不知道自己要什麼而已……」是之恆錯看他,還是她高估了他的良知?
似是被觸動了什麼,趙之寒鬆開手,起身退開。
江晚照抓緊絲被,迅速蜷縮到床角,遠離他。
「如果他知道,我曾經對你做過什麼,或許就不會這麼說了。」他淡嘲,無所謂被她當成一隻會咬死人的毒蠍,因為他的確是。
她曾經,被咬過一口,至今傷仍在。
江晚照啞着聲,試了好幾次,才成功發出聲音。「我、我沒說……我已經忘記了……」
「是嗎?」如果真的淡忘了,不會一見到他就渾身不自在、不會怕他怕到發抖、不會一睜開眼,就認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