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但也因此,讓她累過了頭,好不容易下了班,他開車送她回家,還沒到家,她就已經睡著了。

孔奇雲小心翼翼的將她抱下了車,進屋回房,中途她醒了過來,自己乖乖進浴室洗了澡。

當他回到家裏,洗完澡,再回來時,她幾乎已經在裕缸里睡着。

他將她從水裏撈起來,替她擦拭身體,抱着她走出裕室。

那小女人,完全沒反抗,把頭靠在他肩上,磨蹭了兩下,半合著眼,喃喃道:「孔奇雲,你不應該當商人,應該去當舉重選手……」

他忍不住,揚起嘴角,「謝謝你的稱讚。」

「我不是在稱讚你。」她嘆了口氣,下了結論:「你一定壓力很大,才需要那麼大量的運動消耗壓力,才會將身體練得那麼好。」

他一愣,沒想到她會注意到那麼細微的地方。

他把她放到床上,還沒想該如何回答,只聽她呢喃再道。

「我知道我沒資格說你,但除了運動之外,你應該學習如何放鬆……」

「像是什麼?」

「找些嗜好,什麼的……」她的眼,已經完全合上了。

「我有嗜好。」他和她一起躺上了床,輕擁着她。

「什麼……嗜好…?」她睏倦的問,但聲漸消。

「華渺渺。」他說。

她沒有反應,他懷疑她有聽到,這個女人,已經睡着。

揚起嘴角,輕輕的,男人在他的嗜好上,印下一吻。

撫着她的發,他正欲合眼入眠,卻看見他擱在床頭的手機,閃着光。

他遲疑了一下,擔心歐洲那邊仍有問題,悄悄下了床,將它拿到陽台,打開。

有一封簡訊,是他請的徵信社,告知他,調查員已經查到了,那塊空地在誰的名下。

看見那地主的姓名,他一愣。

恩索半晌,回了簡訊,要求對方明天,直接把詳細的調查結果,用電子郵件寄給他。

關掉了手機,他微擰着眉。

幾年前,他曾聽過那人的名聲,但不曾交過手。

那個男人,早在他接手父親的公司前,就已經離開了這一行。

如果他沒記錯,那個地主,曾經在商界,顯赫一時,但後來,卻突然消失了。

江山換人,錢財易手。

商界謠傳,那人得罪了養父,所以才被逐出家門。

在這之前,他不曾多加註意,現在想起來,才覺不對,那男人手段非常,當年也還在巔峰時期,就算他和養父鬧翻,該也會繼續留在商界,翻雲覆雨。

但他就從那一年完全消失不見,無影無蹤,國內國外,都再不曾聽說,那男人涉足商界。

抽手抽得這麼乾淨,反而顯得異常。

那塊在市中心的地,是那男人的?

不知怎,有些不安。

瞧着夏夜星空,他唇微抿,眼角忽瞥動靜,轉頭看去,卻只見一隻通體烏黑的大鳥,展翅從檐上飛離,橫過月夜。

不祥的感覺,更深。

應該,只是他想太多了。

搖了搖頭,他揮去心中不安,回到她的房間,緊擁那已熟睡的女人,慢慢的,進入深眠。

他做了一個夢。

夢裏,有個女人,身穿白色深衣長裙,端坐在雲頭桌案之後。

她有着一頭鳥黑柔亮的長發,小巧的鼻,秀麗的眉,還有唇形優美但略顯蒼白的小嘴。

她在說話,對一位在她桌案前跪坐的男子,吩咐交代。

人來,人又走,人再來,再走。

她垂眸聽取每一位來人的話,再給予指示。

從白天,到夜晚。

「夫人,夜深了。」一位男子來到,開口提醒,「您該休息了。」

「什麼時辰了?」

「亥時了。」男子說。

「是嗎?天黑了啊.」她有些怔怔,喃喃着:「原來……又過了一天……」

那悄悄的話,不知怎,在心底縈迴,引起傷悲。

然後,她回神,輕問:「點燈了嗎?」

「點了。」

她起身,抬起瘦弱蒼白的手,一旁侍女立刻上前,伸手攙扶。

不知怎,忽覺不對。

這女人,從不讓人伺候的。

他上前,來到她面前,才發現,她那雙原該明亮的翦水秋瞳,如今卻迷迷茫茫的,沒有焦距,對身前一切,視而不見。

心,忽痛如絞。

怎麼會?怎麼會?

他伸手想觸摸她,卻觸碰不到,他的手,穿過了她的臉,她的人,越過了他的身。

碰不着、摸不到,連丁點感覺也沒有。

渾身,涼透,如冰,只有心,狠狠燒疼。

他匆匆轉身,想再試,卻驀然墜入,無邊的黑暗虛空——

從夢中驚醒,睜眼,只看見曦光微照。

女人,在他懷中,吐氣如蘭。

但,那個夢,如此真。

心,依然緊痛;冷汗,仍涔涔。

他夢見過那個女人,在渺渺和他說那個夢的那天晚上,但他以為,只是聽了她的夢,只是因為太想成為那個男人,受了她影響,才會做同樣的夢。

但這一段,她沒說過。

他清楚記得,她說過關於那場夢的每句話——

可是,沒有這一段,沒有之後!

那這夢,是從何而來?夢裏的心痛,又是誰的?

深深的,吸了口氣,他忍不住將懷裏的女人緊擁,卻吵醒了她。

「怎麼了?」她咕噥,睡眼惺忪,「要上班了嗎?」

「沒有,還沒有。」他抱歉的摸摸她的頭,「還早,你睡吧。」

她合上眼,把腦袋塞到他頸窩,磨蹭,嘆息。

小小的手,滑上了他汗濕的背,來回輕摸。

「對不起……是不是太熱?」她沙啞咕噥:「我今天會叫修冷氣的……」

「沒關係,我不介意。」

他開口,輕撫她的睡臉,但她皺起鼻子,繼續啰嗦,「你應該……回你房裏睡,那裏有冷氣……不用陪我擠在這裏……」

「我比較喜歡,和你擠在這張小小的床,讓你這樣光溜溜的,在我身上擠壓磨蹭。」

如此真實而貼切的形容,讓她僵住了動作,羞窘的紅着臉,翻身欲逃下床,但他伸手攬着她的腰,將她拉了回來,貼身緊抱,親吻她光裸的肩頸。

「別走。」他悄聲開口:「再陪我一下。」

這男人,難得要求,讓她心一軟,乖乖留。

話說回來,只是就這樣,窩在他懷中,感覺也很好,她其實也不是真的想溜。她喜歡這樣被他珍惜輕擁,好像他真的捨不得,好像他確實說過那句話。

他將臉埋在她頸邊,收緊長臂,深深吸了口氣,將她的氣息,吸進心肺里。

曦光,微暖,悄悄移動。

夏日清晨微風,襲來,拂過。

身後的男人,眷戀的輕擁着她,和她一起,窩在床上,賴床。

這樣的早上,如此溫暖、如此宜人,她舒服的幾乎就要,再次睡着,卻聽到他,啞聲開了口,輕喚她的名。

「渺渺?」

「嗯?」

「你說過,這陣子開始慢慢記得,其他沒有夢到過的事?」

她一怔,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

「嗯。」她張開眼,回答:「我是說過。」

他的心,沉沉的跳,大手無意識的,來回輕撫着她的肩臂。

然後,她感覺到,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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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蘼香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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